就在溫然和楊亦跑下石橋的時候，橋上的謝琳和王躍已經沒有了蹤影。溫然楊亦兩人太過專注於李唯騏，也沒有注意他們究竟是怎麼離開的。
    叫聲是從橋那邊的巷子裏傳來的，溫然和楊亦越過石橋，就在路的盡頭看見謝琳和王躍兩人急匆匆的身影。謝琳連滾帶爬地在前麵跑，王躍在後麵瘋了一樣惡狠狠地追。謝琳跌得身上的衣服破的破髒的髒，卻一刻也不敢停，邊跑邊顫抖著聲音喊著：“溫老師，救命，救命啊，王躍要殺我，救命——”
    王躍要殺謝琳？兩人對看一眼，顧不得疑惑，趕忙往謝琳那邊跑。
    巷子不長，沒跑幾步就看清了他們倆。謝琳看到溫然楊亦兩人趕了過來，猛地發了最後一點力，衝到溫然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抓著溫然的腿泣不成聲地喊：“溫老師，溫老師，救救我……”
    王躍緊緊跟在後麵追過來，一雙眼睛通紅，麵上凶神惡煞的，手裏握著一把銀晃晃的刀，也不管楊亦攔在他麵前，隻向著謝琳跑過的方向猛紮，還咬著牙嘴裏“去死吧，死吧，殺了你”這般惡狠狠地叫著。
    “你瘋了！”楊亦瞅著他紮刀的空當，伸腳一絆，趁王躍身體不穩往下倒的瞬間一拳往他臉上打去，王躍頭一仰，啐了一口血水出來，摔倒在地上。他不死心，又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站穩了，注意力終於集中到楊亦身上，揮著刀，站在那裏歇斯底裏地叫起來：“滾開！滾開！我要殺了她！滾開！”
    楊亦看準了王躍手裏的刀，抬腳一個側踢，把刀踢落了。
    王躍手裏的刀子落在青石板路上，碰撞著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滾了幾滾，就靜靜地躺在了路邊的泥土裏。
    楊亦趁王躍愣神的一瞬，唰地製住王躍的雙臂將他貫倒下去，用膝蓋把王躍摁在地上。刀子被甩出去老遠，大概誰都沒有注意，那刀刀柄上刻著一朵牡丹，正灼灼地閃著細小又明晃晃的光。
    溫然把謝琳扶起來，拍著她的肩安慰她。小姑娘抱著溫然，抽抽噎噎不住地哭著。
    鎮子裏又開始起霧，還刮起了徐徐的陰風。
    溫然冷得打了個哆嗦，看著楊亦說：“我們先回去吧，外麵看起來太不安全。”
    楊亦點頭，有什麼事也得回去再問。於是從王躍身上撕了一塊布料下來牢牢綁住他的手，看他不能掙脫了，才壓著他跟著溫然謝琳一起回去。
    回到宅子裏，溫然和謝琳呆在通鋪屋外，謝琳坐在井邊，溫然邊安慰她邊替她清洗腳上和膝蓋上的傷口。
    楊亦把王躍扭進屋，手用勁一推，把他摔倒了通鋪上麵。王躍雙手被縛，用肩膀頂著床鋪艱難地坐起身，眼中的瘋狂褪去了大半，整個人變得呆呆愣愣的，不知在打什麼注意。
    楊亦對這小子一開始就沒什麼好感，卻也沒想到他會變得要殺人那麼惡劣。但是就算這樣，楊亦也不認為所有的人都是他殺的，王躍沒這麼大的膽子做那麼血腥的事，但看他現在的神情卻也不像是鬼上身被控製，大概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
    “你到底怎麼回事？”楊亦看著王躍，厲聲道。
    王躍沉默了好一陣，身體微微地抖起來。麵上一閃而過的怯懦、絕望、恐懼神色最後竟是再一次凝成了瘋狂。
    “謝琳那個小賤人，她要殺我……不，我要殺她，對的，殺了她我就可以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殺了謝琳就能出去？誰跟你這麼說的？！”
    “主母說的……不，不，他說的，他說的……他說……不喜歡看到……一對一對……礙眼……殺掉……都殺掉，哈哈，哈哈哈……”
    “主母是誰？他又是誰？”楊亦急急地追問，已經不止一次在別人口中聽到這個“他”，“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主母……死老太婆……瘋子……他……他是誰？當然是……他是……呃啊……”王躍含含糊糊，好像是不確定，伴著一陣思索，最後終於肯定，就要脫口而出，然而說到一半，慘叫一聲，就再也沒了聲響。
    “我怎麼會教出你這種學生！”溫然站在一邊，舉著根粗木棍，對準王躍當頭一棍子下去，就見他頭一歪，暈了。
    楊亦剛才注意到溫然從院子裏走過來，手裏不知拿了哪裏找來的一根粗棍子，氣勢洶洶地衝進屋，本有疑惑，但這邊問話沒問完，也沒去管，這時王躍話才說到一半，楊亦就看到溫然提棍子的影子在眼前唰地閃過，還沒來得及阻止，王躍就被溫然打暈了。
    “你個畜生，我打死你……”溫然望著沒了知覺的王躍，氣得渾身發抖，打了一棍覺得還不解氣，又伸腳上去踢，要不是楊亦及時攔住他，估計還有一陣好打。
    楊亦手臂框住溫然給他順毛，好聲勸道：“算了算了，一個小崽子而已，你這麼氣幹什麼，現在謝琳也沒事，就當是給謝琳長個教訓，看清了他到底是怎樣的人。”
    “你知道什麼！他、他，”溫然從楊亦的環抱中掙脫出一隻手，指著王躍，氣得手指直哆嗦：“謝琳上個月才墮了胎，他還拉謝琳出來玩，好好對謝琳就算了，現在居然……居然還想殺人……畜生！別攔我，我打死他！”
    楊亦眨眨眼，心道這王躍真是戳到溫然死穴。大概是因為自己這輩子估計都沒有辦法有孩子了，溫然對小孩子喜歡得不得了，而且兩人早就決定了以後要去領養個孩子，不用說溫然對墮胎更是相當的不能容忍，難怪從沒見他發什麼脾氣，剛才一進來凶神惡煞對著王躍劈頭就是一棍。
    “溫然，冷靜點！你打死他又能怎樣？”楊亦抱緊了溫然不放手，大聲喝止他，又趕忙把他拉到屋子另一邊讓他冷靜。見溫然情緒極不穩定，氣得臉都漲紅了，他很著急。溫然身體一向不怎麼好，小毛小病很多，所以發火事小，氣壞了可不得了。
    “你不氣嗎？活生生一個孩子啊！就這麼沒了……”溫然揪著楊亦的衣領瞪著眼問他，因生氣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仍舊停不下來，說到“就這麼沒了”時，仿佛整個人都隨著沮喪的心情而脫力了，手慢慢垂下來，環住了楊亦的腰。
    溫然就這麼抱著楊亦，好一陣沒有聲息。
    “好了好了，別氣了，發生都發生了，你生氣也沒辦法挽回了，那個寶寶會知道有人為他傷過心的，不是嗎？”楊亦環著溫然，在他耳邊好言哄著。溫然皺著鼻子，靠著楊亦，漸漸平靜下來。楊亦的懷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最溫暖的依靠，害怕也好，傷心也好，包治百病。
    “不過啊，才發現你原來這麼暴力……”察覺出懷裏的人不再顫抖，楊亦搖搖頭，苦笑著調侃起來，得了溫然狠狠一記白眼。
    “哎，別打臉，我開玩笑的……”楊亦誇張地用左手捂住臉，環在溫然腰間的手又緊了幾分，溫然看他一副滑稽的樣子，繃著的臉這才鬆了下來。
    想起正事，溫然放開楊亦，問他：“王躍剛剛說了什麼？”
    楊亦放下開玩笑的心，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抱著手臂若有所思道：“王躍說，瘋老太，還有另一個人，告訴他隻要殺了戀人，自己就能出去。”雖然王躍原話不是這麼說的，但他的意思應該就是這樣。
    “還有個人？是誰？”所以王躍才會想要殺謝琳麼，溫然了然，琢磨著楊亦的話，又疑惑。
    “他沒說清楚，不過我猜大概就是幕後操控這一切的凶手。”
    溫然點點頭，又問：“真的還假的？那個‘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溫然沒問那個“他”是怎麼告訴王躍這些話的。“他”如果是鬼，那麼托夢還是移魂，都再簡單不過了，總之“他”能通過夢讓楊亦猜到眾人的死狀，那告訴王躍這些肯定不是什麼難事。
    “我想那個‘他’不管是人還是鬼，大概都是想看我們自相殘殺。就算殺了對方也不一定就出得去，我們不能被他給蠱惑了。”
    溫然聽到楊亦這麼說，突然笑起來了，他笑得眼角彎彎，問：“你會嗎？”
    “當然不！”楊亦一副“開什麼玩笑”的表情瞪著溫然。
    溫然沒出聲，抬著晶亮的眸子看著楊亦，隻是用眼神靜靜地訴說：我自然也不會。
    兩人的手握到一起，暖暖的溫度在肌膚之上傳遞著，心裏也漸漸暖起來，覺得就算下一刻死去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了。
    溫然坐在床鋪邊往屋門口看了一眼，就望見謝琳站在門口怯生生地往屋子這邊探頭。
    楊亦擺擺手，有些無奈地示意溫然說：“你去吧。”然後從旅行包裏翻出香煙抽起來。
    溫然走到謝琳麵前，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她：“腿還疼嗎？”
    謝琳搖搖頭：“不，不，好多了，謝謝溫老師。”
    溫然看謝琳眼神閃爍，便對著她直接道：“你有什麼事就說吧，溫老師會幫你的。”
    “溫老師，其實你們在橋下的時候，王躍他……他跟我說……”謝琳說到這兒頓住了，眼神飄過溫然的肩頭，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坐在床邊抽煙的楊亦。
    溫然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會意，順承她的意思問：“怎麼了？在屋裏說不方便嗎？”
    謝琳一聽溫然這麼說，猛地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重重點頭道：“嗯！”
    “那我們出去說。”
    “嗯。”謝琳又點了下頭，拉著溫然的手道：“溫老師，跟我來。”
    溫然跟在謝琳後麵，不知她到底要說什麼，兩人一前一後在院子裏慢慢走著。
    “溫老師，王躍說的，是真的嗎……”等兩人走得離屋子有些距離了，謝琳才支吾著開口。
    溫然看著走在前麵的謝琳，動作倒是沒什麼不妥，就是說話的語氣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陰森森的，怪讓人不舒服的。溫然以為她嚇著了，也沒搭話，低著頭默然不語。
    謝琳走了一會兒，又停下來，突然咯咯咯笑起來，壓低聲音問：“溫老師，你說如果楊亦哥哥殺了你，他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溫然拔高了聲音駁斥，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抬頭就見謝琳背對著他，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直讓人毛骨悚然。
    “他……不會嗎？”謝琳聽出溫然話語中的決然，像聽到了什麼頂好笑的笑話似地又咯咯笑開。溫然覺得那聲音有些不正常，很是刺耳難聽。她邊笑，頭慢慢地往後轉，腦後的長發鬼魅一般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著。溫然有一絲慌亂，對謝琳還未轉過來的臉產生了無法控製的恐怖。他會看見什麼？還會比至今看見的……更惡心嗎？
    不管溫然願不願意，謝琳的臉終究還是轉了過來，頭發歪斜地垂到一邊，白皙的麵頰從密集的長發中露出來，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