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的喉嚨裏似是含著什麼濃稠的東西，說話帶著咕咕噥噥的聲音，林曉隻聽到“手斷了”三個字，“因為”後麵的怎麼都聽不清了。
    她去看老太的手臂，右臂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拖在地上，手肘處一截白骨從破爛的衣袖中露了出來，從破口處還能看見黑紅的腐肉。黃白的膿水黏黏地沾在衣袖上，還有一股強烈的臭味。
    林曉碰了碰那隻斷臂還算完好的地方，刺骨的冰冷從指間竄上，激得她瞬間縮回了手。
    能碰到實體，那就不是鬼了，但這模樣，說是個人實在勉強，看傷口露出來的都是腐肉，難道是借屍還魂？
    林曉忍著令人嘔吐的怪味，把老太從地上扶起來，膿水沾到衣服上也沒去管。
    “為什麼斷了？”林曉問。
    “因為，因為他生氣了！”老太說到這，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恐懼使她看起來更瘋了。
    就在林曉扶起老太的時候，跟在後麵的五人停了下來。楊亦覺得溫然握著他的手突然緊了緊，他轉頭發覺溫然臉色很不好，抿著唇一言不發。楊亦以為他不舒服，放開手攬住他。溫然轉過去看見楊亦眼裏的擔憂，不做聲地微微搖了搖頭。
    李唯騏看著林曉，想著她那神經兮兮不怕死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卻沒有勇氣上前拽她回來。突然一個黑黑長長的東西當頭飛過來，李唯騏下意識抬手去擋，那東西越過他，“撲通”一聲砸在溫然腳背上。
    眾人這才發現砸在溫然腳上的是一截斷臂。
    那邊老太正歇斯底裏地嚎叫著：“你個賤人！雜種！畜生！殺了我吧，殺了我！”
    林曉看著老太從自己身上拽下了斷掉的右臂往身後五人那裏扔，著實被她的瘋狂駭到，後退了幾步。老太倒是沒倒下，仍舊站著朝著後麵的五人瘋罵。
    六人愣愣地看著老太發瘋，像間歇性發作似地叫了半天才停下，又開始渾身的抖。
    “你說的他是誰？是不是……”林曉不死心，瞥了瞥後麵五人，在老太耳邊低聲說了個名字，還妄圖從老太嘴裏問出些什麼。
    瘋老太此刻又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抱著林曉嗚嗚地哭：“他、他……他不高興了，他不高興了！走啊走啊快點走——”
    老太一邊拽著林曉瘋跑一邊用沙啞的聲音叫喊著：“我們快走，快走，他追來了，追來了！”
    後麵的人沒法，也隻得跟著跑。
    他們跟著老太在破敗的村中七彎八拐，穿過一條小弄堂後，眼前豁然開朗。
    眼前赫然是溫然一下車就看到的那個牌坊，黑白相間的石磚砌的，隻是“楊莊老街”四個字不再是鮮紅的了，而像是血跡風幹後的暗褐色。
    牌坊後麵就是楊莊古鎮。
    放眼望去，鎮子相當的大，一片密集的古建築群挨在一起，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如果放在大白天，說不定遠遠看去還真是個旅遊勝地。
    老太走在前麵，穿過石頭牌坊，突然放慢了速度，輕手輕腳的樣子，像是不敢驚醒什麼。
    六人也沒問什麼，仍是默默地跟著她走。
    一路上經過當鋪、酒館、糧店等，招牌都挺舊了，木頭房子有的被蛀了，有的倒塌了，門上的春聯殘破不堪，屋角上掛的燈籠也褪了色。但仍看得出建築原先的古樸精致，有些房子說是雕梁畫棟也不為過，像是鎮上大戶人家的門麵。
    整個鎮子的建築保存得十分完好，不由得讓人想象起它當初的繁盛來，定是一番人潮如織、車水馬龍往來穿梭好不熱鬧的景象，隻是經過了不知多少年的風雨摧殘，此刻在陰霾的天空下越發顯得陰森神秘了，這哪裏是個供人遊玩的古鎮，分明是個吃人的鬼鎮。
    楊亦突然想起了溫然在網上找到的楊莊的那些照片。這裏的酒鋪的旗幡、排門、雕花的窗格，還有石橋等，想象一下它們修整後的樣子，某些取景和照片裏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溫然也發現了，他與楊亦對看了一眼，心中想的都是同一個問題。
    這就是他們要來的地方——楊莊古鎮。難道藏在幕後等著害人的鬼，目的就是他們兩個麼？那其他四個人當初根本就不是要到楊莊的，為什麼他們也被弄到這裏來了呢？
    楊亦若有所思，皺著眉邊走邊想，感覺懷裏的溫然突然打了個冷戰。
    “怎麼了？”
    “我覺得，有人在看我。”溫然的身體漸漸僵直了，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就是從身後而來的，那種含著某些齷齪想法的惡心窺視的眼神仿佛四腳蜥蜴一般緊緊黏在他背後，揮之不去。
    楊亦停下來環顧四周，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他自認為視力還是很好的，卻什麼都沒發現。
    “別管他了，往前走吧。”楊亦轉過身對溫然說。溫然努力放鬆身體，微微點頭，靠在楊亦肩上，閉上了眼睛。
    楊亦把溫然攬緊了些，往前走去，在他們身後，才經過的房子黑洞洞的窗格內忽然現出一雙血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