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與君初相識(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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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叱耳,連著堂下最嬌弱的丫鬟都要抬了眸看向玄關處的王妃,斷線淚珠懸於眉角不得擦拭,硬生生卻被方才那幾字冷嚇了回去。荀王還未入土,這家王妃就要想著談婚論嫁,毒蠍心腸昭然若揭不算,還要整出六皇子,梅開二度不成?!
    “荀卿王何時入土?”
    怔愣之時,卻見軟蒲之上管家猛然起了身子,聲音壓了極低問下。
    “明日。”毫不會意眾人早已土青的麵色,洛明辰正了身子隱下寒聲繼道,“明日將荀王葬於乾王陵,你去辦吧。”
    明媚陽色恰染發髻,如墨青絲於光中漾來漾去,卻終不及她話音兒裏的清寒,是拒人千裏的清傲。
    “主子,六皇子清睿王前來吊唁。”
    身後初兒終是一步跨了三階躍上殿來,喘了氣示於洛明辰。隻字未吐完之時眾下人皆又為一驚,六皇子名字實在驚耳,這檔子方歇了音那方卻重又提上來,六皇子,可是那個即要迎娶眼前王妃的六皇子?!
    “請。”狠咬了音,洛明辰依是素顏,不帶半分顏色。
    微整衣襟,縞素重著的規矩,洛明辰便也寂然轉身,迎著夏風展眉,沉步迎上。
    但見花園假石處,安陵析痕手持檀香扇信步而來。風掠周身,竟也看得他麵若冠玉,風儀若仙,眉如輕雲出岫,容若日初丹渥,不食人間煙火之姿貌,氣如幽蘭吐蕊之玉潤。手如柔荑,顏如舜華,翩然而至。一身明朗純白錦服通體,方顯粉妝玉琢下的壤其天儷,袖衽處刺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更於指尖檀香扇搖搖相映,配襯出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清爽姿態。
    人未至,卻見這方靈堂眾丫鬟早已目瞪口呆。時常聞得六皇子長的是如何一副傾國傾城之貌,隻如今初見果不其然,更是甚於耳聞之實。心下皆作讚許,麵頰亦生的緋紅,丫鬟們麵麵相覷,卻也隔著空氣早已眉目傳訴,心生的惋惜。這般的男子若不是個放浪形骸的主該有多好,風流之事若幹的少亦有多好,然最惋惜不在此處,恰是放著這樣的男子要娶了眼前的冷麵王妃,更是扼腕之痛矣。
    念及此處,卻也見得安陵析痕恰好襲至堂前,借著陽色微揚了唇角,滿目清新純朗,目光與洛明辰於空中相彙,便也啟唇輕言,“三位皇兄皆有至府,我倒是來晚了,還請王妃見諒。”
    時聽得王妃二字,洛明辰心下已然明了他還不曾知要娶了自己之事,便也正了身子回向他淡道,“清睿王會來鄙府,已是蓬蓽生輝,豈有怪罪之理。”
    “嗯,就好。”
    安陵析痕輕點額首,隨錯過她的腰身襲步上前,周身盡是淡淡墨香氣,充盈滿堂紼綾。至靈位前親自上了柱香,眸掠過那青木牌子方才又退出身來,重折到洛明辰身前,隔三尺距垂下睫眸淡淡而笑,“王妃節哀順變。”
    “是。”
    洛明辰亦是淡淡躬身,那一字隨著冷寒寂下,並未顯多恩感意思,倒是驚了安陵析痕的唇際的笑,僵在空中。
    “荀卿王走的急,不知王妃日後有何打算?”
    依舊抹了笑,眉眼裏盡是悅意,安陵析痕不作惱,終也出了聲。
    “靜聽皇上旨意。”
    洛明辰穩然正身,吐字更是不痛不癢,她本不喜拈花惹柳的男人,如今得知他後日即將為自己夫君,心底更是厭惡的厲害。
    “主子,易津王前來吊唁。”
    初兒忽又低聲稟下,劃入耳際卻聽得洛明辰瞬時一驚,眉心略微褶皺,便也打破她與安陵析痕的沉默,揚了唇角作言,“請。”
    立於廊柱間的安陵析痕並不無眼色,眼見得那女人乍聽易津王之時眉心的淺起,而後連著聲音都軟了半分,便也揣了明白,時下亦正身揚首,肆意尋著院內的易津離作笑。
    欄外的花園裏,易津離由著下人引領踱步,著一身紫華緞長袍英氣逼人,衽處淺露銀色鏤空木槿花鑲邊,腰係玉帶,色轉皎然,濯濯如春月柳,棱棱如冬雪梅。眉勾如紫石棱,眼燦如岩下電,朗朗如日月之入懷,頹唐如玉山之將崩。毫不似安陵析痕的風倘,易津離卻是露出骨子裏的清謹。麵容白淨,是鮮有的清麗。
    堂內早已再無聲響,眾人均看到呆愣。不到半刻便有兩個如此妖孽的男人立於身前,想是荀王死的倒也有些價值,能招來易津王與清睿王,實在是天大的喜事。長安街實聞易津王容貌整麗,妙於談玄,如今得見,果是不假。
    終是穩身踏進堂內,易津離輕展了麵色,便也示著兩人淡笑,於光色下閃動琉璃光澤。
    “清睿王也在,想是巧了。”
    “是啊,我正尋著有人可與我一處回府的,然你便來了。”
    安陵析痕笑的灑意,聲音亦如三月春風染人耳目。
    “嗯。”易津離淺勾了嘴角,便也轉眸看向一側微低下蛾眉的洛明辰,貝齒輕啟以慰,“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話音瞬時變作悲戚,洛明辰自是聽得出他言外之意。半年前他即將迎娶的結發王妃蘇硯卿死於蘇府變故,想是他痛心疾首肝腸寸斷也挽不回那蘇硯卿女子性命。於這半年,易津王府亦是三尺白綾高高懸起,風雨不變。他要為得她守一年之孝,矢誌不渝海枯石爛之願可見一斑。隻於此時洛明辰而言,不知是不是個諷刺。嫁於荀攸懷初曾隨著去過易津王府一次,卻是見易津離一眼未曾看她,一眼未曾。他心裏,裝的永遠是蘇硯卿,那個自小跟著娘親賣身青樓卻在豆蔻年紀時複又被親爹拉回蘇府作棋子的蘇硯卿,反不是,蘇硯卿附體之後的洛明辰。
    “謝易津王。”
    低首更甚,洛明辰沉聲出言,卻怎般也聽不出寒意,毫不似方才疏離。安陵析痕微作愣,便也霎時複淺啟唇角。這兩人,打的啞謎可是重了。
    易津離卻亦是淡淡清謹之色,無太多隙緒。反起步踱向靈牌。幾案前熏櫳染目,不知覺淺蹙眉心。時一蒲團之上處處盯了他的丫鬟心細,見其狀忙抽身將案前香薰撤下以袖口作掩,堂內香氣瞬時淺淡。易津離轉眸,朝著那丫鬟淡淡一笑以作謝意,卻羞得那女子霎時緋紅了麵頰。
    上了香後折回身來,便複又囑予慰藉幾句。洛明辰便都一一記在心裏,他的話本就不多,她便也唯有將一字一字狠狠記下,以好日後作念。
    “清睿王,該是回去的辰時了。”
    時過午中,有宮人自府外遣身進來以示安陵析痕,聲斷靈堂,這方兩人也恰好沉默無話。
    “該是走了,易津王一處吧。”
    安陵析痕笑了笑,眉眼裏盈滿清意。他本就是愛作笑的,表麵看起便是滿滿的溫潤色,劃入人心更是暖暖的波蕩。以笑示人,他雖是最小的皇子,卻於兄弟間顯得最為清潤穩重。
    “好。”
    易津離輕揚了眉,清淡應下,複又轉身禮貌示她,“顧好自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洛明辰狠狠握了袖端幾近溫媣,時方才他話裏全是慰藉,然現時此一句便讓自己心內軟了綿,綿了又軟。陽色下他的身影映射自己,灑了滿地清翠。洛明辰惶然覺得此為夢,夢裏他淡笑示於,顧好自己。
    王府外,轎簾由著隨從打下,鎏金鸞轎便依著小廝們扛抬起,至愈來愈遠時,洛明辰終是輕揚起眸子,閃出厲光示於身後的初兒冷道,“將方才撤香的丫鬟逐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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