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暖在駕駛座上，透過後視鏡望著後座的人說道：「我呆的地方已經被盯上了，可以送去你那裏嗎？」
    蘇漩想了想說：「去我原來的公寓。」
    用外套掩蓋住方可危的傷勢後，蘇漩和暖趁公寓樓裏人煙稀少的時機，將他扶進了屋裏。
    有時候想想，一切仿佛真是上天注定，前一天，他因為鬼使神差地回到這裏而讓人收拾了屋子，現在就派上了用場，而此刻方可危所躺的地方正是前天自己躺了一夜的地方。
    「我已經通知了醫生，」暖一邊幫傷員換掉傷口上的紗布，一邊對蘇漩說道，「應該馬上就會到了。」
    蘇漩下意識地緊緊握住方可危的右手，因為失血過多，他的體溫開始下降，呼吸紊亂而微弱，臉色慘白，全無一點血色。
    看到這樣的他，蘇漩忽然變得六神無主，他的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像這樣握住他的手，他不知道還能為他做什麼。
    門鈴響了起來，晴暖收拾出床邊擺放器什的桌子，回頭說道：「一定是大夫來了，我去開門，你繼續按住他的傷口，盡量止住血。」
    蘇漩點頭照做了，很快，一個年輕的醫生就推門進來，將手中的急救箱擱到桌上，而後歪著他那張精致的臉，似笑非笑地說道：「你還沒死吧？」
    出乎意料地，方可危真的睜開了眼睛，氣虛無力地回答道：「月，你怎麼還是這副德性？如果我現在不回答你，你是不是就要確診我為死亡了？」
    「月這個名字，可不是你叫的哦。」年輕醫生不緊不慢地打開急救箱，把工具一樣一樣排開，「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叫我……」
    「謝醫生。」
    「不用謝。」
    「每次都玩同一招，你不會膩啊？」
    謝醫生沒有理睬他，一邊舉著手裏剛剛注滿藥劑的針筒，一邊說道：「我沒有準備足夠的麻醉劑，一會兒你可能要忍一下。」
    說罷，開始在對方皮膚上擦拭酒精。
    「對了，」他抬頭對蘇漩說道，「待會也請你一直這樣握著他的手，還有，注意別讓他咬斷了舌頭。」
    方可危抽動了一下眉角，傷口的疼痛令他說不出話來。
    「他……」蘇漩望著一臉痛苦的方可危，不安地問道，「他不會死吧？」
    「放心，這家夥號稱有九條命，就目前來看，好像還可以再死幾次，」大夫將少量麻醉劑注射到傷員的靜脈中，一邊還悠哉遊哉地說道，「再說了，還從來沒有人在本大夫的手上丟過命。雖然說我是心髒科的大夫，但是外科方麵的技術都是相通的。至於今天的麻醉效果我就不能保證了，這家夥先前有太多的傷病史，體內都不知道堆積了多少麻藥留下的後遺症，要是再用下去，我恐怕他的智商就要歸零了。」
    「喂，你還有完沒完？」方可危忍不住抱怨起來。
    「趁麻藥還沒起效的時候聊聊天，不要浪費嘛。」
    「麻藥聽見你這麼囉嗦也不會起效了啊。」
    「你居然還有力氣跟我說話啊，」大夫故作驚訝地說道，「我是怕我待會兒一刀下去，你疼得要死要活的，到頭來還要怪我麻醉技術不到家。」
    「算我求你了，」方可危無力地說道，「快動手吧。」
    「真是的，」年輕醫生揭開蓋在對方腹部的白紗，清理了一下傷口附近的血跡，微微擰起眉頭觀察著傷勢，「把我說的好像刑場上的劊子手似的，我可是治病救人的醫生哎。」
    「……」
    大致確定子彈到達的深度後，大夫抬眼示意蘇漩握緊方可危的手，同時用手術刀切割開傷口。
    「有痛感嗎？」他問。
    方可危搖頭，卻還是隱約感覺到一絲微痛。
    大夫捕捉到他臉上微現的變化，低頭說道：「我會盡可能快一點，如果覺得疼，盡量控製不要動得太厲害，位置偏了就麻煩了。」
    他取來鑷子，在手術刀繼續深入之前，囑咐蘇漩按住方可危的兩肩。
    刀尖迅速切入到深處，直抵子彈停留的位置。麻醉的效果很淺，這一刀下去，早已令方可危痛不欲生。身體本能地抽搐起來，幾乎不能控製。
    「按住他，不要讓他動！」醫生冷靜地說道，「我已經夾到子彈，很快就可以了。」
    蘇漩使勁全力壓住掙紮著的方可危，他可以感覺到這個人正在竭力克製著自己，劇烈的痛苦使他不得不緊咬住嘴唇，一直到鮮血從咬破的唇瓣中流淌出來，順著臉頰落下。
    「危……」蘇漩無意地喊著他的名字，他感到他的手正緊緊地抓住自己，在纖薄的衣袖上留下數道裂痕。
    「行了！」醫生將取出的子彈扔進盆裏，長舒了一口氣。
    蘇漩終於感到手中的這個人平靜了下來，卻已是麵如死灰，毫無生氣。他擦去他嘴角的血痕和滿臉汗水，指尖觸摸著那一張蒼白無光的臉，似乎想要確定眼前這個人仍有一息尚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