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下課，我拉開教室的門……
    “前輩！你不會是忘記今天有社團活動了吧？！”賦季歌站在教室門前，兩頰紅撲撲的，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帶著淺色線織手套的左手指著我，黑色的雙馬尾輕輕地畫起一個有些驕傲的弧度。
    看到賦季歌這個樣子，沒來由地想要玩一玩。
    我伸出左手，在賦季歌頭頂的位置比劃了一下，一邊發出：“嘖嘖”的聲音。
    “喂！你的意思是我很矮麼？！”賦季歌不滿地揮舞了一下因為戴著手套而顯得異常可愛的粉拳：“我可是一米四五啊！”
    “一米四五啊……”我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唔……差不多……小學四年級的身高。”
    “你也不過才一米六的樣子嘛！”賦季歌不滿地吼道：“不要一副好像你長得很高的樣子，頂多就是國中二年級女生的身高！”
    “啊……據我所知呢，我們國家達到一米六的女生呢，是稀有品種哦~”我微微笑了笑：“因為都是小鳥依人嘛。不像你咯，典型的掌中虎一隻啊。”
    “你……”
    還沒等賦季歌反駁的聲音出口，便有一個聲音輕輕喚著我的名字。
    “神夜。”不二從身後的教室門裏走出來，栗色的發梢染上了深深淺淺的日光。
    “啊……周助。”我轉過身，周助的下巴離我的鼻子隻有咫尺，慌忙拉開了一點距離，不小心撞到了麵前的賦季歌。
    “啊——你看著點啊，前輩！”賦季歌不滿地說道。
    我抬起一隻手放在額前，做了一個敬禮一般的動作：“啊……抱歉抱歉~”
    “這位是……？”周助貌似隨口地問了問，朝賦季歌友好地一笑，像是冬日裏無比燦爛的暖陽，靜靜地照耀著看得見和看不見的一切。
    看得見的，我。
    看不見的，我。
    “賦季歌淺兮。”我拍了拍賦季歌的頭頂：“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籃球社的社長哦~哈哈，怎麼樣？很可愛的孩子吧~”
    “嗯。很高興認識你。”周助保持著微笑，對賦季歌說道：“我是神夜的朋友，不二周助。”
    “啊……學長你好。”
    “喂，這和對待我的態度比起來，完全是360度大轉彎啊！”看著賦季歌一副乖乖少女的樣子，我不滿地吼道。
    “360度不就轉回原點了。真司前輩你真的是二年級生嗎？！”賦季歌頭上落下粗黑的線條。
    “啊……說的也是……”我歪頭想了想，好像360度之後真的轉回原處了……
    “你們感情真好呢。”周助伸手要幫我撥開額前有點遮住眼睛的細碎劉海。
    “誰跟這種掌中虎感情好啦？！”
    “誰跟這種白癡前輩感情好啦？！”
    意外的默契，周助的手在空中停住，修長的手指把陽光剪碎，落進我雙眼的，還有他表情裏難以察覺的些許僵硬。
    有種想把發絲湊到那隻手下麵的想法一閃即逝。
    有種想把那隻手握在手裏的想法……揮之不去。
    不留痕跡地收回了停在空中的手，周助恢複了不變的笑容，像是冬日的暖陽一樣，明亮的，卻並沒有看上去那麼溫暖：“原來神夜不喜歡掌中虎類型的女生嗎？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啊哈……我怎麼可能喜歡掌中虎類型啊？”我一臉“真是好笑”的表情擺了擺手：“我喜歡的女生啊……要有溫柔的笑容，偶爾會有些壞，嗯……最好是和我一樣喜歡吃芥末……”
    “是不是還要栗色的頭發和海一樣的藍眼睛啊？”
    “啊……對對，你怎麼……”我從閉著眼睛想象的狀態瞬間睜眼，看到了同班好友菊丸一張放大的臉：“英二？！”
    “(*^__^*)嘻嘻……”英二蹦到我身上，掛住：“神夜你哦，不如直接說不二就好了……”
    “哈？”臉瞬間漲紅到耳根：“英二你在說……在說什麼傻話？！”
    “我說得沒錯啊，你剛剛的描述明明就是在說不二啊……”英二把左手食指放在唇中間，一副“的確是這樣沒錯”的樣子。
    “啊啊……我要去參加社團活動了，就這樣。活動結束我去網球部，拜拜~”迅速而又大聲地喊完這段話，我拉著賦季歌一路狂奔，離開了教室門口。
    —
    海一樣的藍色眼睛追隨著慌忙離去的一抹銀白。
    旭日一般溫婉美麗的臉顏，並不像看起來那麼溫暖。
    輕輕別過臉，喚了身邊的友人，像相反的方向走去。
    是不是……現在，就決定了日後的殊途？
    是不是……現在，就決定了日後的背對？
    是不是……現在，就注定了。
    —
    “活動結束了麼？”我看著朝我走來的周助，將手中的水瓶遞給了他。
    “還沒有，接下來還要打一場訓練賽。”周助擰開手中的瓶蓋，卻遞給了我。
    我擺擺手：“我不渴啦，這是剛剛過來時專門給你買的。”
    笑了笑，周助仰頭，漂亮的下顎線，完美地分割了光線。雖是冬天，運動後依然有晶瑩的汗滴，順著頸線一直淌進秋季的長袖隊服裏麵看不見的地方。
    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似乎就要變得透明，亮起來。
    “謝謝。”周助將水瓶遞回給我，道謝道。
    “沒事。”我搖搖頭，接過來，也強製自己從剛剛的失神中回神。
    “那麼，我先過去了。”似乎是聽到身後的社員在叫著他的名字，周助口氣你微微有些歉意。
    “嗯。我在這裏等你。”我乖巧地歪頭微笑道。
    冬天的風有些冷。
    無數的枯枝跟著發絲一起浮動在淺淺的光裏，和著周助的背影，始終落在我的眼睛裏。
    低頭看看左手握著的礦泉水瓶，輕輕擰開了蓋子。
    這樣做——
    會不會很像變|態？
    慢慢將唇貼近瓶口，感受有些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溫暖的體內……
    和他剛剛一樣的姿勢，親吻著他剛剛親吻過的瓶口。
    —
    畫麵停格。
    少年閉著雙眼，睫毛輕輕顫動。
    以親吻一般的姿態，雙唇輕輕貼著瓶口。
    誰也看不見他的夢境。
    畫麵的另一頭。
    栗色發絲的少年回眸而望。
    溫柔的視線將銀色發絲的少年層層包裹。
    誰也聽不見他的呼喚。
    隻有冬季的枯枝輕輕震顫，薄薄的積雪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