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霽清將左手握著的劍換到右手上，仰臉看了看天，淡淡道：“一個傻子，一個瘋子。”
    肖子川追問：“怎麼個傻法？又是怎麼個瘋法？”
    鳳霽清想了想，自己頗覺有趣的笑了笑，眼睛看著前麵的林間小道層層分析道：“出穀曆情劫，卻沉溺於情愛，為了個男人迷失自我，喪失所有的判斷力，最後落得個武功盡失，在周而複始的期望和絕望中抑鬱而終，此為忘情的傻。”
    “因為兒時聽了些母親的瘋言瘋語，見到母親盯著幾件肮髒的舊物或哭或笑，便對那素未蒙麵的生身父親生出無限的怨念和恨意，寧願拚盡所有也要報複他，此為忘情之子的瘋……如果他做著一切真的是為他母親的話。”
    肖子川停下步子看向他，一臉古怪道：“清弟怎麼知道那人兒時聽過什麼，見過什麼？”
    “嗯？”
    鳳霽清見他停了，便也停下步子任他打量，回看他的眼神從容且坦蕩：“通常這種不幸的單親家庭都是一個樣的，不是嗎？父親拋棄了母親，或者母親拋棄了父親，剩下的一方每天癡癡凝望著另一方的衣服或者畫像，那種至親之人迷迷茫茫要死不活的樣子對小孩子傷害最大了，也最容易被他們記住。”
    肖子川看了看他，邊提步繼續走邊垂了眼不爽的嘟囔道：“說的好像對這種事有多熟悉似的，你娘又沒有被你爹拋棄過。”
    鳳霽清沒聽清楚他的嘟囔，稍稍加快了步子跟上去好奇的問道：“肖大哥一個人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什麼爹啊娘的，難道肖大哥從小也生活在一個不幸的家庭裏？”
    肖子川：“……”
    兩個人肩並著肩往前走，眼神噼裏啪啦交織在一塊兒，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誰也不認輸。
    過了一會兒，鳳霽清的眼睛瞪酸了，而且也覺得這種行為忒無聊了點，就先轉移了視線，東瞅瞅西看看，開始欣賞周圍翠竹遮天的美景。
    肖子川也默然轉回了臉，看向前麵。
    前麵的水簾夢還在追著打著欺負王零，肖子川眼睜睜看著王零一次次本能的往唐稼軒的背後鑽，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清弟相信真摯的愛情嗎？”
    鳳霽清這時正看著兩隻交頸而飛的鳥兒笑呢，聽他這麼問，就轉過臉來看了看他，有趣的反問道：“肖大哥呢？肖大哥相信那種基於感官效應而產生的人世間最奇怪的感情嗎？”
    肖子川沒正麵回答他，隻搖著扇子沒什麼表情的淡淡道：“忘情原本是恣情江湖的有名俠女，倘若沒有愛上那個神秘男子，她這一生必定會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精彩結局，可惜她愛上了，並且最後為她的愛情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無法評價這種做法是不是很傻，但我可以肯定，愛上那個神秘男子的時候，忘情一定是幸福且甜蜜著的。”
    鳳霽清摸著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做總結陳詞道：“所以肖大哥是相信人間有真情的，對嗎？”
    肖子川沉默。
    鳳霽清笑了笑，舒展著胳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過臉看著肖子川笑眯-眯道：“很可惜，我不相信這種無聊的東西呢，否則還可以和肖大哥好好探討一下。”
    肖子川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奇怪：“哪怕是遇上了讓你心動不已的人？”
    鳳霽清依舊笑眯-眯的看著他，篤定的搖頭道：“不會有那種人存在。”
    肖子川皺了皺眉，聲音微微帶上了些質問似的嚴厲：“清弟怎麼知道不會？世事無常，往後五年，往後十年，甚至往後一輩子，會有無數的男男女女走進清弟的生命裏，清弟怎麼能肯定自己一定不會心動？”
    鳳霽清見他說的嚴肅，就也低了頭，摸著下巴，貌似有些苦惱的自言自語道：“這還真是個問題啊……一輩子那麼長，我現在才十五歲多一點點，確實有很多不確定因素存在啊……該怎麼辦呢……”
    他說著又抬頭看了看肖子川，忽然打了一個響指，猛然將腦袋湊到肖子川的麵前一字一頓道：“不如在動心之前殺掉那個人好了。”
    鳳霽清的眼睛是純黑色的，與肖子川的灰褐色不同，當他離的很近去看一個人的時候，對方能在他的眼裏看到他最真實的情緒。
    此刻，肖子川在他黑色的瞳仁裏看到的是一片純粹的殺機，濃烈而毫不掩飾，仿佛他就是那個觸了他逆鱗的倒黴鬼，隨時可能會被他無情的撕碎。
    這樣強烈而突然的危機感讓肖子川在一霎那之間繃緊了神經，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自發的處在了最佳攻擊狀態。
    鳳霽清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變化，說完那一句話之後，他又猛然縮回了腦袋，安撫似的朝肖子川擺了擺手，頂著他疑惑戒備的眼神笑嘻嘻道：“逗你玩兒的，嘻嘻，我還沒遇到過讓我心動不已的人，暫時不知道到時會怎麼做。”
    肖子川滿臉黑線，抬腳踹了他一記，嘴裏惡狠狠的罵：“去！有你這麼逗人玩的嗎？殺氣那麼重，我剛才差點就真出手了！”
    鳳霽清腳肚子上挨了一下，立刻一蹦三跳遠，雙手護著胸口做驚恐害怕狀：“雅蠛蝶~肖大哥好可怕，小生好怕怕，哪個好心的大爺快來救救小生吧~”
    肖子川更是哭笑不得，追上去就要繼續踹他：“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看我今天不揍得你滿地找牙！”
    兩個人一路跑一路鬧，歡聲笑語撒遍了整個竹林，連水簾夢三人也被逗的哄笑起來。
    隻是，這樣快樂的奔跑和歡笑，終究也隻是逗著人玩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