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卷 小人兒立邦軼事(外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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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人兒立邦軼事
小人兒立邦是我的侄兒,今年剛兩歲。他長者一顆大大的腦袋,高高的崩兒樓,一雙小小的眼睛總是咕嚕嚕四處亂轉,黑眼仁幾乎占據眼睛的大半,每發現什麼令他感興趣的東西,眼睛就亮了起來,活脫脫兩顆黑寶石。
小立邦每次出現,總能把大家的眼光吸引到他的身上。有一次我們一起去醫院看望他姑姑,大人們忙著說話的時候,他一個人在三張病床之間跑來跑去,然後指著病狀上的號碼自言自語:“這是2,這是8,這是3。。。。。。”,一霎時,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交談盯著小小的他,他似乎有所察覺,忽然抬起頭“嘿嘿”笑了一聲,於是大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鄰床的奶奶驚訝地說:“這個娃真聰明阿,我孫子都兩歲多了,連話也說不清!”那時立邦小朋友剛滿一歲半。
人都說小孩子最天真最沒有心眼,立邦可不是這樣。別看他人小,卻絕對知道如何“欺騙”大人的感情。有一天在姑姑家玩兒,大人讓背兒歌,他就嘰哩咕嚕地背起來:“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背著背著忽然擅自篡改了一句:“喊媽媽媽不理,喊爸爸爸不理,喊姑姑姑不理,咕嚕咕嚕滾下來。”姑姑聽了他的詞兒,笑得嘴都合不攏,沒少給他好吃的。
又一次,他剛學會一句本地方言“你洋混子的”於是就對他外婆說:“你洋混子的”外婆故作生氣,他在外婆身邊繞了幾圈外婆都不理他,最後他對外婆說:“娃娃洋混子的”說完還呲著他的小嘴對外婆粲然一笑,外婆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唉!原來小孩子哄大人也有高招的。
前幾天我們在立邦家玩兒,他圍著我繞來繞去,我正猜測他的意圖呢,他忽然指著我眉心上的痣問:“這是啥?”我說是痣,他伸手摸了摸,很好奇的樣子,於是我決定捉弄他一下,我對他說:“這個痣別人都沒有,隻有阿姨有,不信你看,爸爸媽媽還有叔叔哥哥姐姐他們都沒有。”他在屋子裏繞了一圈,仔細看每個人的眉心,果然都沒有,於是又跑過來摸一下我的痣,我悄悄告訴他:“立邦,讓爸爸買一個給立邦安上好嗎?”那小人兒望著我想了一下,然後作出一個驚人之舉,跑過來用它的兩根手指抓著我的痣往下拽,我喊一聲:“痛”,嚇得他急忙縮了手,到了他也沒明白這個痣到底是怎麼回事。
立邦總能作出無數讓人吃驚的舉動,不是王婆賣瓜,他確實是我所見過得最聰明的一個孩子。我曾玩笑著對他爸爸說:“將來立邦要是不能成才,你可是難辭其咎。”他那不善言辭的爸爸憨笑著說:“是啊,任重而道遠啊。”
二、九月十九日
很多天的陰雨之後難得晴了天,氣溫已經降了下來,秋天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二十年前的這個日子,我剛剛離開故土,懷揣著對未來的夢想和憧憬,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十三年前的這個日子,當我聽到洋第一聲微弱的啼哭時,我在劇痛中所有的苦苦掙紮,都化成一個欣慰的笑,心中充滿著對這個陌生的嬰孩的熱愛;而今天,當年那個小小嬰孩已經可以輕鬆地騎車帶我行進了,僅僅隻是在他傷痛虛弱時,才會依偎在我的胸前。
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像人們說得那樣,是一個有海一樣寬闊胸懷的母親。事實上,很多時候我依然像一個孩子,會偷懶,會發脾氣,會更洋搶零食吃。在結實高大的孩子麵前,我常常有些缺乏自信。當我越來越多的無法回答她提出的疑問時,我越來越多的得不到她的崇拜,她開始漸漸自作主張。我看到她的羽翼正在漸漸豐滿,直到離展翅翱翔的那一天不遠了。我不再是那個能夠給予她庇護給予她一切答案的媽媽了。但是值得欣慰的一點是,她常常把我當作朋友,她甚至會把學校裏的花邊小新聞興高采烈的講給我聽,而我也會津津有味的聽著,決不會因此而大驚小怪,因為我知道這個時代不同於我們曾經生活的那個時代,很多的東西即使我們企圖用雙手遮住,孩子們也依然會透過我們的手指縫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我隻有讓她自己分辨。
現在,作為母親,我剩下的唯一的稱職的地方大概就在廚房了。總有一天,洋會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懷念著我為她做的香氣四溢的飯菜,一如我在這片土地上,懷念遙遠故土上母親在冬日裏為我們擺在桌上的冒著熱氣的飯菜,那些蒸騰的熱氣啊,令我在多年後,每看到蒸騰的霧氣都會覺得心裏溫暖。我們在時光裏不斷的輪回,從嬰孩到母親,從母親到嬰孩,我們的一生經曆了父母們的經曆,完成了不同的角色轉換,唯一不曾改變的是溶在這條血的鎖鏈裏的不變的愛。
事實上,洋早已悄悄許了願,不要我們點生日蠟燭,不帶生日王冠,她說那些太小兒科,而她已經長大了。長大了的她還是喜滋滋的吞噬著生日蛋糕和美味的飯菜,對此我隻是微笑,因為我知道她終會走過敏感、自尊又自卑的青春期,漸漸地長成一個真正的大人。而此刻,她依然要麵對的是繁重的課業,我再也不忍給她增添任何負擔了。當她的眼睛因為這些並不很奢侈的物質而閃閃發亮時,我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畢竟,在未來的某一天,當她如我一般成年時,這些東西不再能夠帶給她如此的驚喜和快樂了。
三、樹掛
再見樹掛,已是兩年過去了。
兩年前,在姐姐溫暖的屋子裏,看著一夜之間,自然用它神奇的手,把世界裝扮成一個穿這美麗婚紗的新娘,然後,在同一個早晨,為它卸掉美麗的新裝,讓它變成一個衰老的長滿灰褐色皺紋的老婦人。那時候,心裏忽然充滿了悲涼。今天,又一次看到樹掛,仿佛又看到兩年前的那個盛裝的新娘,隻是心裏明白她轉眼就會消散,所以不會期望長久,隻是努力多看幾眼,把它儲存在記憶裏。感覺就像在製作幾張青春的幻燈片,明知道無法留住鮮活的美麗,隻好讓它凝固在一瞬間。
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喜歡將樹葉或者草葉,夾在厚厚的書本裏,那時候的無意識的舉動,其實也是為了留住美麗,隻是自己並不真正懂得它的意義。有時候看到一些美好景致,也總會感歎自己不是畫家。後來,開始嚐試使用文字,用一種簡單的方格字,來描述大自然的神奇,來闡述心靈深處的縷縷思緒。我在做著這項工作的時候,常常會覺得力不從心,感覺自己總是徘徊在文字的邊緣,並不能夠真正領悟文字的妙處,所以用文字記錄下來的東西往往走了樣子,無法再現它當時的鮮活。就像今天早晨,麵對著突如其來的一場美麗,我頓時覺得寫不出字來,腦海裏隻是縈繞著岑參的那一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但是如果不為它留下一段文字,心裏又會有著無盡的失落。
樹掛的美大約就因為它的生命短暫吧,如煙花,如曇花,但是煙花是七彩的,它高掛在空中,要千萬民眾去仰視;而曇花則會開放在深夜,需要有耐心的人靜靜地守候;隻有樹掛,它是普普通通的,在某一個清冷的早晨,在沒有預期,沒有先兆時,就那樣自然地來了,它隨意地揮灑著自己的美麗,在每一顆枯萎的或茁壯樹枝上,忽然地,就怒放了它隻需要一種顏色,就已經足以抓住你的視線,震驚你的心靈,讓你忘記一切,讓你無法挪動半步。那樣的純淨,忽然之間就掩蓋了天地間所有的汙濁,讓我們在一瞬間仿佛來到天堂。
當樹掛再一次在眼前融化時,我沒有傷感,隻有欣慰。因為我知道,在我的生命裏,它還會出現。在未來的某一個日子裏,在我不曾期待也不曾為它心焦的時候,它會平平靜靜地來,就像一個始終藏在我心底的愛人,在某一個普通的日子裏,帶給我一個小小的驚喜,一片短暫的美好,然後,再翩然離去。兩年前如此,若幹個日子之後,也同樣如此,隻是由於自身的成長,那些因為失去而流瀉的悲傷不再流淌,它們——如同那些美麗的樹掛一樣,都在瞬間凝固了,千萬年後,或許會在一顆琥珀裏美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