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泛之子印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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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會用這印?你到底是甚麼人?”
    仿若不聞何裱褙的失聲驚問般,垂露依舊笑得雲淡風清,她也不掙脫出來,隻手腕使力一扭,便反手按在了何裱褙臂上,纖柔的手掌輕拍了兩下,魔力般的安撫了何裱褙的激躍情緒。
    “裱褙莫急,我先來問你,你知道這印的來曆?”垂露不答她,反而問道。
    何裱褙自知失態,此刻情緒一定便立即鬆了手,仔細著答道:“子泛公子名滿天下,何某不才,雖未得見真顏,但對公子的書畫也算小有研究,又怎麼會不識得他的寶印?”
    垂露聽他說完,繼續問道:“哦,裱褙一眼便能鑒其真偽?”
    何裱褙在書畫界混跡了這麼多年,倒也不是浪得虛名,此時心中已有八九分把握,麵上卻再不敢托大,隻道:“單看這印文何某不敢妄斷,正巧染墨齋裏珍藏了一套子泛公子早年與南沂三子合作的山水獨景四條屏,上頭加蓋的正是這枚印。待加以比較,何某方有十分把握!垂露也不辯護,反讚道:“裱褙處事嚴謹,白露佩服!倒是我好運氣,今日可大開眼界了!”
    何裱褙本也不是多話的人,道了聲“稍等”,便退了出去,親自與親隨前往藏室去取那四條屏,可見其重視。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就見何裱褙與親隨手中各捧兩方錦盒,輕手輕腳的擱在了書案上,她揮退了隨從,自己一人小心翼翼地挨個打開錦盒,將四條屏在牆上齊齊的掛作一排,書畫成堂。本來對照比判印跡,隻取子泛的那一掛便好,可她真賣垂露麵子,一套如此珍貴的四條屏竟整整的取了來讓垂露觀賞。
    垂露走近牆前,從近手處的條屏看起,從左至右分別是鍾步蟾的《滄海依山圖》,柳亂禪的《山高水長圖》,溫孤遙迢的《長林山雨圖》,蕭子泛的《雨洗山鬆圖》,四幅獨景屏條一致的沒骨山水技法,更難得的是玩了一手畫名接龍,且都依山帶水,格調一致。
    縱使垂露見多識廣,心中也忍不住歎服,道:“四位公子本是各具風格,偏這四條屏擱在一起卻是相得益彰,圓融無礙,可想他們當初作畫時定然是忘私忘我,心意相通的!如此境界在文人間是極少見的,看來這四條屏應當算染墨齋的鎮店之寶了吧?”
    何裱褙認同地點頭,眉頭一挑,得意地說道:“確實。單幅的名士字畫倒也珍貴,隻是像這般四位名滿天下的才子合作的驚世之作卻是不世出的,就算滿心去尋,一輩子也未必碰上一件。何某當初也是走了大運,才有幸得了這樣的寶貝!”
    垂露略略點頭,又將視線轉回第一掛條屏之上,開口道:“步蟾公子的《滄海依山圖》用墨高超,大氣磅礴,在技法上較其餘三子更略勝一籌。”
    何裱褙向來最是推崇子泛公子,心下自有些不服,出言辯解道:“當時子泛公子不過十五稚齡,步蟾公子卻已年滿十八,乃南沂三子之首,三歲之差,又是至關重要的年紀,筆力略遜實屬正常。姑娘可能不知,當時一流的書畫名家都驚歎《雨洗山鬆圖》氣象幽妙,深不可測。‘若說技法,這螺青拂石,水筆開暈,實在秀潤逸常。再談意境,鬆不見根而雜,寓君子在野,小人崢嶸意,可見其憂國憂民之心;山勢闊遠,可見其高瞻遠矚之態;雨洗山鬆,可見其滌凡洗俗之懷。’這可是南郭座師品評時的原話,可不是何某胡謅!”
    垂露見她說的頭頭是道,便道:“裱褙真不愧是行家!那我就見識見識裱褙的眼力了!”
    何裱褙知她要轉入正題,便將剛剛的鈐蓋了印文的摹本取來,提在《雨洗山鬆圖》旁,定睛細細對比了半晌,又對折了摹本印文一角,附在原印文上核對,兩者吻合無隙。
    她兀自點了點頭,回身麵向垂露,徐徐談道:“子泛公子素愛閑章,從不規規矩矩地上字號印,唯一一枚還算正統一些的就是這枚‘泛之子印’,但其中寓意卻很是荒唐,直指自己是泛泛之輩。他另有兩枚常用閑章,分別為‘梗泛萍漂’和‘泛水約風’,‘泛水約風’應是後刻的,早年不見用過。姑娘手中這枚的的確確是子泛公子的‘泛之子印’,斷不會有假......這倒讓何某好奇,姑娘與公子是甚麼交情,不然這般重要的印鑒怎麼會在姑娘手中?”
    垂露低垂著眼,眸色見深,但語調明快,不聞有異,答道:“我與子泛乃生死之交,‘泛水約風’那枚閑章正是我親手刻了送給他的,同時也換來了他這枚寶印。早些年他曾告訴我竹岐山中有絕妙的勝景,滿心推崇,隻可惜世人一葉障目,不曾發現。三年前我途徑此地,親睹其中神妙造化,方知確然不假。如今我即將遠行,別無留戀,隻希望一了子泛往日夙願,不至如此美景沒於塵間。”
    何裱褙聽得這話,喜道:“原來是子泛公子推崇的仙山勝景,何某能夠略盡綿力,實在榮幸!姑娘放心,定不負所托。待此事辦妥,何某也必要親赴竹岐山,好好領略一番,莫誤了此等良景!”
    垂露側身朝她抱拳一揖,道:“裱褙拳拳盛意,我代子泛在此謝過。裱褙且忙著,白露便不再叨擾了!”
    見垂露欲轉身離去,何裱褙急聲道:“姑娘留步!何某有一話,不知……”
    垂露知她有話,直道:“裱褙但說無妨。”
    何裱褙雖是嘴上叫住垂露,心裏卻有些犯難,這話說出口實在有些唐突,但若不問再不知何時方能解心中之疑,便索性一咬牙,道:“近年來,坊間素有流言傳出,說是……說是子泛公子多年來銷聲匿跡,怕是已經……已經蹈空禦虛,解駕仙去了,不知……”
    “裱褙明辨是非,這坊間流言幾時能當真的?”垂露未待她問完,直言道,“子泛素來不愛理會俗事,這幾年走山訪水,潛心作畫,此間隱事,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何裱褙心疑頓釋,滿臉笑意,更是誠心抱拳道:“子泛公子之才德何某素來崇敬,姑娘既是公子至交,何某厚顏以求姑娘引見!”
    垂露抬手虛扶,淡淡一笑道:“莫急,或許很快我便能讓你見到他了。多不打擾了,白露告辭!”
    何裱褙聽得此諾,煞是歡喜,一路恭恭敬敬地將垂露送到門口。方回內堂,便拋下手頭所有事情,按垂露交代的那般開始細細地臨寫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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