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盛宴與聚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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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來的人帶著何種目的,慕莊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滿月宴是一次比一次熱鬧的。每次都有類似的相遇,類似的過程。
比如哪個門派和哪個門派的掌門人相遇了,發現彼此是如此的合拍,然後結拜兄弟。
比如哪個門派和哪個門派的掌門人相遇了,發現是仇人,但又不好發作,隻能彼此眉來眼去,忘記了別人家的歡喜,一心指望早點結束這場盛宴。再或許,一開始就沒有想起別人家有多麼的歡喜。
但是,還是有人是衷心來祝賀的。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心失意地希望你好,但還是有人衷心希望你是幸福的。
作為管事,涵雅是閑不下來的。作為女子,還是有些顧忌的,不太好拋頭露麵。雖然都是江湖兒女,但對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還是很不好的。不知道是因為顧忌到這點,還是因為聽風,莊主讓聽風去門口迎接賓客。雖然大家都看到了聽風那臉怨念和飛燕的偷笑。涵雅想到了那天的失態,沒有多說什麼,聽從吩咐乖乖地去準備吃食。了解聽風的人都知道,聽風真的不適合當迎賓公子。
但聽風卻出人意料地,突然自稱考慮到了慕莊名聲,開始收起那副玩世不恭和慵懶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隻是個比較風度翩翩的公子。聽風本身的風度翩翩,加上那副特別的日子特別的形象,不管別人是不是真心的,都受到了一陣好評,當然,也受到了許多女弟子的青睞,紛紛打聽起家世背景。
夫人因為一向身體虛弱,所以隻有第一次的滿月宴勉強參與了。根據上善的診斷,紫陌的翻譯,大家明白了夫人這次也是不能參與的。所以各忙各的,莊主因為心疼讓飛燕和上善照顧夫人。而莊內其他人的醫療工作交給了上善收的幾個弟子。
負責莊內安全的霜刃,暗地裏也派了一個心腹去保護夫人安全。雖說是負責莊內安全的,但似乎他並不怎麼稱職,平常也隻是練練劍,教教大公子劍術,再培養一些個弟子就算是慕莊的護衛隊了。
慕莊果然還是那麼鬆散,隨心所欲,人手不夠……
如鳶有些不情願地望著麵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穿了好久了,怎麼還在穿?大夏天的,穿那麼多,你確定不會熱死麼?
這個地方果然很奇怪很危險,讓人不曉得該說什麼好了。
綠萼還是那麼一臉傻笑,幸福地跟一朵盛開的花似的。雖然如鳶已經習慣了這個女孩對自己的那一臉猶如小媳婦看見夫君般的幸福笑容,但是……你可不可以別流口水。
綠萼幸福地穿好了如鳶的最後那件外衣,開心地打算抱起如鳶飛兩圈。如鳶明白了女孩的企圖以後,抵死掙紮。好在如娘這時候上來喂奶了,及時阻止了女孩的迷糊性格導致的差點悲劇。
來這裏這麼多天了,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自己從哪裏來,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好像自己就是這麼憑空出現,憑空而來的意識,隻知道,自己不該是這樣的小孩子,自己不該是這樣的存在。那麼我到底是誰,到底是從哪裏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好像有好多好多的……為什麼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總覺得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心裏沒來由地開始泛起失落,到底是什麼呢?又是為了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這種忘記了什麼的感覺……
如鳶的輪廓愈發分明起來,與二小姐一樣,長得更像夫人。慕家的三個孩子都更傾向於像母親,比較秀氣白淨,大公子和二小姐都是美人胚子,長大了十有八九能被人豔羨了去。其實慕莊莊主也是個很美的人,而且有著一種屬於他自己的味道,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從父母就能看出這三個孩子以後是多麼貌美。說男子貌美確實是有些不太正經,對當事人有些侮辱的感覺,但這也是無法掩蓋的事實。慕莊的男子都很美,慕莊的女子也都很美。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獨特的美麗。是別人模仿不來的。隻屬於自己美,他們都是誠實的,誠實的去展現自己的美。隻有最適合自己的,才是最美的。
看到如娘幫自己脫掉那些裏三層外三層的衣服,如鳶終於是有些放下心來了,這個地方其實還是有不危險的人的。綠萼的臉有些紅,犯著嘀咕。如娘尷尬著,這綠丫頭給三小姐穿那麼多做什麼,誒誒。
最後如鳶穿著一件小小的比較透氣的紅衣服,腳上蹬著兩雙小紅鞋子,帶著個小紅帽子,脖子上還掛了個銀圈。要不是這天氣的炎熱和有些薄的衣服,真讓人懷疑是不是新年到了。
如鳶坐在床上,看見自己身上穿戴著的大紅大紅的,有些暈,最討厭紅色了。但確實比剛才涼快多了。雖然不喜歡,但也比被那個女孩子裹成粽子好。
天是越來越熱了,七月的太陽是多麼毒辣已經不用形容了,因為它讓人們記憶深刻。讓人暈眩,讓人無力,讓人一點食欲都沒有。
沒有食欲的人一定不會隻有那麼一個兩個。這些在武林上行走的人們接過熱茶,真正喝的沒幾個。至於點心,也沒幾個人吃。
如鳶是忍著萬分的痛苦才再次喝下奶的,然後一臉似乎很淡定的表情,實際上她已經暈眩過去了。因為還是嬰孩的體質,再加上有些惱人的蟬鳴,很快便在暈眩中沉睡了。
如娘掐指算了下,還有兩三個時辰,宴會才會開始。約摸前半個時辰叫醒三小姐就可以了。就讓三小姐好好地睡一覺吧,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她輕輕將如鳶放到床上,蓋上了小被子。
“綠丫頭,精神點!別也睡著了!給三小姐扇扇風,別熱著她了。我去看看三小姐滿月酒用的紅雞蛋準備地怎麼樣了。”整理了下衣服,就下樓去了。
綠萼應著,手持白紗扇輕輕閃著。雖然很想做到不睡著,但還是不停打著嗬欠,真的好困。要不,就睡一會,就一會……
不是想醒就能醒的。意誌不堅定是會壞事的。於是形成了床上睡著個小的,邊上還趴著個大的的景觀。直接導致三小姐如鳶熱得踢被子,綠萼睡到如娘回來還沒醒。
白嫩的小手輕輕撫上了琴弦,反複來回著。樓外的蟬鳴沒有破壞到樓內女孩的沉思。仿佛周圍靜謐得什麼也沒有。女孩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青柳了然地下樓去,去再檢查整理一下主子準備給妹妹的禮物。她知道女孩想要一個人。
來這裏已經五年了,是時候該辦正事了。
如月看著手下的琴,無聲地喟歎。雖然一開始不太適應,但現在已經慢慢適應這種小孩子的狀態了。就像當初適應一個人,適應沒有她的日子是一樣的。
你在哪裏?
過得怎麼樣?
我的妹妹……
我最重要的妹妹……
耳邊仿佛又回響起了那首曲子,那首她為她所作的曲子,隻屬於她的曲子。她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聽到那首曲子了。她想聽那首曲子,很想聽。她去學了,去學琴了,然後自私地,不想讓人知道,一個人偷偷自學著那首曲子,她留下的,也隻有那些回憶和這些琴譜了。
旋律是熟悉的,卻也是陌生的。縱使她多麼努力地去模仿,多麼努力地去練習。她都彈不出,她的那種感覺,獨一無二的感覺……
那首曲子,隻有她能彈,因為隻有她的那種聲音才是那首曲子真正的聲音。隻有她,才有那種感覺。沒有人能取代,沒有人能超越。還記得你舒心彈奏的笑顏,還記得你自信的眼神,還記得你,細心為我保護你的手指不受一絲損傷。
你答應我的,都做到了。
可我答應你的……
我還是,讓你,受到了傷害……
被代價懲罰的人,不僅僅是你,還有我……
女孩低著頭,有些哀傷地望著,黯然的眼眸裏蒙上了一層霧氣。嘴角慢慢勾起了弧度,很溫柔,很美麗。就像看著妹妹一樣,就像,那時候一樣。
“叮鈴鈴鈴——”突然一串鈴鐺響從樓道口傳來,女孩的世界一瞬間瓦解下來。
反應過來的女孩有些責怪自己的大意,恢複了以往的淡漠麵孔。女孩轉過頭去,椅子上的身子微側。
“二小姐,我又來了。”紫陌也不客氣了,很隨意地坐了下來,板凳靠近圓桌。
青柳端著茶上來了,一杯是慕莊招待客人的普通茶,一杯是二小姐如月特別喜歡的紅茶。青柳將那杯普通茶平穩放置在圓桌上,紫陌的手邊一點的地方。剩下的一杯端至到如月麵前,沒有放置,隻是端著托盤,半跪下,等待著如月的動作。
那杯普通茶是新泡的,因為平常不會有什麼人來月樓,二小姐覺得浪費了,那些茶葉也隻是為紫陌準備的。而如月的那杯,是溫的,因為如月隻喜歡喝紅茶,也隻喝紅茶,所以二小姐的紅茶,是隨時隨地都在準備的。
如月信手抄過茶杯,好讓青柳可以去休息。如月的琴放在了月樓的黑色亭子中間的小台子上,台子邊上鋪了張墊子,她平常都坐在上麵彈琴。黑色亭子與臥房相連,亭子要高些,上去有三層台階。柱子是紅色的,隻是亭子頂端的瓦片是黑色,亭子邊上掛著半透明的薄紗,如月的是紫紅色,如鳶的是藍色。
她們住的地方是慕莊最高的地方,悲催的大公子子夜住的是平房,但他的兩個妹妹住的都是三層的閣樓。一西一東,其實很適合當辨別方位的建築。慕莊基本上全是平房,隻有這兩個小姐住的地方不是,第一層是客廳,第二層是書房,第三層是臥房,因為要修亭子,臥房比書房和客廳都小了一半。
如月有些慶幸掛了紗簾,希望沒有多少人看到,她的失神恍惚。
眼角掃到了東方的一抹藍,一愣,是那個妹妹閣樓上的亭子的紗簾。如月被緊盯著她的紫陌拉回思緒,紫陌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盯著她,琢磨著。
那個妹妹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妹妹,以前也有過和她一樣的角色。她去過的那些地方,也有一些妹妹,她抱著希望地去希望,可是,隻有失望。她已經不敢去確認了,不敢了,害怕失望。那些人都不是她的妹妹。她的妹妹有很多,但是那個妹妹隻有一個。想要早點找到她。早點。或許是因為她吧,她對那些妹妹都很好。
這個叫鳶的妹妹。還在那個笑起來很溫暖的娘親肚子裏的時候,她就主張著為她建鳶樓。她喜歡藍色,所以,這個妹妹的閣樓,是以藍色為主。有些自私地希望,她們相似。她喜歡芒果,喜歡紅茶……
芒果,才知道那麼小的嬰兒是不能夠喝果汁的,害得那個妹妹拉肚子了。不過,好像,她也很喜歡芒果,好開心……
如月將微微勾起的嘴角隱藏在杯子裏,緩緩品著紅茶,青柳的煮茶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
可是,過了今天,說不定就再也喝不到了。
她想過,那個叫鳶的妹妹,會不會是她。確實她給了她一種很親切熟悉的感覺,但是,也好陌生。當她不再是她的時候,會不會也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她。她們的眼神不太一樣,可是又有點像。說不清是哪裏像,也說不清是哪裏不像。或許就是,她是她永遠的妹妹,而她,隻是這輩子的妹妹吧。
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那個挺可愛的小妹妹,她喝芒果汁的樣子,真的很像她。
她看了看不死心的紫陌,又看了看她腰間係著的紫色鈴鐺,喝下了最後一口紅茶。突然有點舍不得了……這麼會煮茶的青柳……
紫陌的身份和目的,她猜到了幾分,而紫陌,也應該有著這方麵的懷疑。但是,不管怎樣,她也幫不了她。起碼,現在幫不了。
望了望大門方向的一片黑色,眼睛變得更加深邃。
待紫陌走了以後,如月支開了青柳,拿出了自製簡易的望遠鏡,在這個世界確實出現地早了些。但是,不用又覺得可惜。
她想的是,找一個中意的人做師父,然後跟著他,離開慕莊,四處漂泊。這個人一定要是樂師,很會彈琴的樂師。不是她要輕視那個笑起來很溫暖的娘親,而是她還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妹妹。
他隻是路過,聽聞慕莊三小姐滿月,便來看看。沒想到人竟然這麼多,而且聽他們的聲音和分析談話內容,大部分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和人物。
雖然他眼睛看不見了,但耳朵和心眼是很好使的。
雖然他眼睛看不見了,隻要他睜著,然後通過耳朵,通過分析,又有多少人能夠看出來?
看得見,看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呢。
看得見的人不見得能看清事情的本質。
看不見的人,也不見得看不清事情的表麵與深層。
有些看不見的人比看得見的人看得更清楚。
他淺笑著,根據聲音來辨別,行動。要是猜得沒錯,前方不到十米的房子就是正廳。
那個男子看起來不錯,可以考慮一下。如月移開望遠鏡,望了望那個模糊的影子,心中難免有些激動。那個背著琴,一直淺笑著的男子。看了半天,隻看到了他一個背著琴的人。希望他可以是符合她要求的人。如月走下樓梯,喬裝打扮了一番。她看了看鏡中模糊的影子,想著應該沒有紕漏吧?
他靠坐在長廊邊的椅背上,解下背著的琴。像撫摸孩子一般地摸了摸。他一邊休息,一邊聽著身邊的人聊天。
慕莊莊主愛妻如命,盡力滿足子女的需要。這些,在江湖上可算是人人盡知的。所以,不管是江湖上的名門,還是市井中的望族,甚至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想早幾年出生的女子都大有人在。即便是現在,不死心的也不在少數。江湖上對於慕莊的莊主夫人能打聽到的消息基本沒有,或許是夫人太低調,再或許,是莊主保護得太好了。
慕莊能流出去的消息,真的沒有多少。所以那些覬覦的人,隻能依靠這些滿月宴什麼的。
“爹爹!快看啊!那兩座閣樓可真高啊!”不知道是哪個門派帶著孩子來了。看到了慕莊有名的兩座閣樓,小孩子的獵奇心態發作了。
他感受到一陣風吹過,伴隨著小孩子的奔跑。笑得越來越深。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這兩座樓是二小姐如月設計,主張建造的。但是沒有多少人相信。一個才多大的孩子,怎麼可能。
他有些悠閑地曬著太陽,摸了摸幾天沒吃飯的肚子。果然還是先填飽肚子吧。他起身,將琴慢慢地背回背上,仔細整理了下繩子。朝著聞起來非常美味的方向走過去。
他一頓,因為前方傳來了一陣聲音,這些聲音在眾人的聊天聲中顯得格外刺耳。好像是一群孩子在踢打一個孩子。
該不該管呢?這些似乎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如果管了,可能會更麻煩。他想了想,打算繞過去,不理會這些。就在他快繞過去的時候,有什麼抓住了他的褲腳。是那個被踢打的孩子在向我求救麼?他這樣想著。但最起碼還是要裝一下。
他熟練地轉動頭和眼珠,望向褲腳。一愣,因為他看不見,所以聽覺嗅覺很靈敏,要是沒有聞錯,是一股淡淡的月季香味。女孩子?
如月打扮成了小丫鬟的樣子,特地端著一碗熱湯,想要潑到男子身上,然後看看他的人品如何。誰知道剛走到轉角,一群打鬧著的不知是有錢人家的少爺還是江湖名門的公子跑了過來。她已經很努力地刹住了,無奈這個身體還是有些不太好用。那碗熱湯就這樣潑到了帶頭的男孩身上。他們圍著她,不讓她離開。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就被踢打到地。不說別的,就說這具身體每天就是彈彈琴什麼的,哪有那麼大的力氣與這麼多年齡明顯比她大兩倍的男孩子抗衡。她一聲不吭地趴在地上忍受著踢打,隻希望他們趕緊打完讓她走。旁邊明明有那麼多人,可是卻沒有一個願意出手幫她的。
靠著地麵,她聽到了一陣非常細微的腳步聲。她緩緩抬頭,透過被打散的頭發,看見了那個男子。他還是那樣淺笑著,朝這邊走過來,停了一下。但很快又開始動作,眼見著他就快要繞過去了。不想管麼?
就那麼一刹那,不知道為什麼,她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褲腳。就像一場賭博一樣,賭他會不會救自己。隻給這一次機會,如果他不救她,那麼就不用再考驗了,另覓他人為師。
她的心中有點忐忑,但又很快平複下來。其實就算他不救她,也沒什麼。
“呃……哎呀……你們看她也夠可憐的,就算了吧?不管有什麼恩怨的,不都打回來了麼?”他保持著那份笑容,自然的樣子,騙騙小孩子還是綽綽有餘的。他靠著聲音和溫度來定位,應該是一群十歲開頭的男孩子。他可不想得罪這些孩子,估計家裏都是挺有權有勢的。不然在別人家裏還能這麼有恃無恐麼?因為惹不起,也因為太麻煩。真不知道自己幹嘛救那個被打的孩子。算了,既然都插了一腳了,就管到底吧。被抓住褲腳的那一刹那,也確實震撼了一下,來不及想起些什麼,就意識到了處理腳邊的事情更緊急。
如月成功截住了這個男子,她有些小小的期待。她看著這個男子轉身,聽著這個男子出聲製止那些孩子繼續踢打自己。她趴著,視角不允許她看到更多。也許是那些孩子將怒氣轉移到了那個男子身上吧,踢打自己的那些力量全部消失了。果然,體質不好是很吃虧的,早知道就不老窩在亭子裏練琴,應該多走走。眼前的男子的腳漸漸模糊,那些聲音一點一點地變小,慢慢趨於無聲狀態。
好難受,好難受……
什麼也看不到……
什麼也聽不到……
眼睛熱辣辣地疼,睜開的時候兩邊的眼角有些濕濕的。如月坐了起來,觀察四周,似乎是慕莊的醫齋。自己被送到這裏來了麼?那個男子呢?
“小姑娘,你醒了?你是跟著哪個主子的?怎麼這麼不小心?”上善的一個弟子湊過來問道,一邊還不忘用藥杵搗藥。
“不該啊,我們莊哪裏會有這麼小的丫鬟?我都不知道!還以為綠萼和青柳最小呢!”另一個也湊了過來,手中的秤都快翻了。
如月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麵具,幸好遇到的是兩個單純的小姑娘。
“放心吧,臉沒什麼事!那群小孩子真過分,連這麼可愛的小女孩也不放過!”搗藥的弟子以為如月是擔心被毀容了,好心地告訴她。
“那個救我的人呢?”如月發出虛弱沙啞的聲音,看了看外麵快要黑了的天。七月的天黑得晚,現在什麼時辰了?現在的人比之前更多了,要怎麼找?
那個用秤秤藥材的弟子放下秤,倒了些水,遞給如月。
如月接過水,喝了下去。喉嚨裏的不適頓時緩解了許多。
“喔,那個背著琴的?他走了,把你抱過來以後就走了。我們看他受點小傷,還想幫他上點藥,結果他拒絕了。”
走了?受了點傷?他不會武功麼?有點擔憂以後的生命安全問題。
如月跳下床,腳上的傷還是有些疼,一個趔趄,好在被扶住了。
“你還是繼續休息吧,你主子那邊我去說。”她們擔憂地望著如月。
“不用了,謝謝你們。”如月忍著疼,往屋外走去。看天色,應該已經戌時了吧。
其實天並沒有完全的黑,甚至是還有些亮。慕莊也依舊早早點亮了燈火,當全黑的時候,從附近的山上看,就是火紅火紅的一片,慕莊像是燃燒了一場大火,置身於火場。
每個人的臉上,或是真正的喜悅,或是虛偽的麵具。
一排排紅紅的大燈籠,將每個人的倆,映照地喜氣洋洋。
如鳶不喜歡紅色,太刺眼了。像火,像血。讓人無法平靜下來。她能夠感受到抱著她的綠萼心中的喜悅,就像是那天去看娘親一般,砰砰直跳。雖然這個女孩冒冒失失的,但,也比眼前這些虛偽的人要好得多。但是一想起剛剛女孩剪下了自己的頭發……心情又有點壞了,雖然知道胎發的禮儀不可廢。
脖子上戴了好多東西,一個銀圈,一顆珠子。果然是熱迷糊了,中午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銀圈。這種禮儀是知道的,滿月宴那天,外婆要贈送銀圈作為禮物。可是……外婆呢?為什麼戴的人是如娘?這個地方對待風俗禮儀真不嚴謹。等等……為什麼沒有看到一個母親家族的人,就連父親家族的也隻有那個二叔。是住太遠了,不過來了?還是家族的人都……
宴會真無聊。這些客套話已經說了一個時辰了。
嗯?好像忘記誰了。娘親呢?大哥二姐呢?這個大廳裏……父親,綠萼,還有那個據說幾年沒回來的二叔……其他的似乎除了丫鬟小廝,沒有一個是慕莊的人。
唔,娘親身體不好,所以還在休養麼?所以上善也不在。大哥呢?自從我醒來的那天起到現在都沒來看過我一次。那個染著月季香味的二姐呢?她沒理由不在啊。還有那個穿紫衣服的小女孩呢?好多人都不在。
不是我的滿月宴麼?怎麼看起來更像是這些人的聯誼會?他們不停地彼此恭維,不累麼?真的看不出來,這是滿月宴。
如鳶還在等待著,還有沒有誰會來。
到底,是在希望誰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