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照顧好主人，我要出去幾天。”天還沒亮，衣冠楚楚的龐康呼地推開誌遠的房門，風風火火走進來，交代道。
    誌遠撓撓頭，表示聽到了。
    “你別給我迷迷糊糊的，有什麼閃失回來打斷你的腿。”龐康表情沒有波瀾，卻很嚴厲地瞥了誌遠一眼。
    誌遠清醒了，連連點頭。
    “你去哪裏？”
    “你別管我去哪裏了，你小子給我記住，要是再敢發生上回的事情，我回來收了你的命！”寒光加重，一閃猶如給了誌遠一記響亮的耳光。
    龐康還記得自己犯錯的那回事兒呢……這都過去好半年了。
    不過這是她記憶裏頭一回獨自照顧主人，若是有什麼閃失可還得了。她也想借一個機會好好贖清當時的罪過，讓龐康原諒她，不再耿耿於懷。
    臨行前，龐康仍舊丟下那句口頭禪，“機靈點，在龐家做事和外麵不一樣。”
    這句話龐康常掛在嘴邊，但誌遠不明白在外麵做事是怎樣。興許龐康明白吧，你看龐康的血液裏都有那麼多不屬於宅子的部分。誌遠突然感到寂寞，她怎麼就沒機會像龐康一樣到處走走呢？
    她也好奇，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呢？但僅限於好奇而已，他們不可能萌發滿足好奇心的思想，因為他們是仆人。
    這正是奴化後的人們最可悲的一點。不是他們不想反抗，而是“反抗”這個詞本身已在他們腦海中剔除。
    她送龐康出了門，今天天空亮得特別晚。客廳裏的落地鍾已經搖擺著走到了六點過五分，可雲層厚厚的，風呼嘯著衝進廳裏。
    秋天到了，連早晨都顯得憂鬱惆悵。
    龐康穿上厚重的大衣，還帶了一頂差不多遮到下巴的帽子，匆匆上路。沒有車，隻有看門人把沉重的鐵門打開的聲響，那一個消瘦修長的身影便在霧中越來越淡了。最終，鐵門又是冰冷地撞擊，讓早晨更冷，更沒有生機。
    誌遠吃力地頂著風把大門關上。主人不喜歡關窗，若是關上窗，也不會形成強勢的對流阻礙著門關上。
    龐康走了，誌遠隻有一件事值得忐忑，那便是缺乏血液。雖然這段時間龐康給她的血液支撐她體力恢複，她四肢無力的狀態有所好轉，但現在龐康走了，她又斷了血液來源。怪不得龐康走時特別囑咐她別做壞事，好吧，軟綿綿地等她回來吧。
    “她走了？”冷不丁的，身後是主人的聲音。
    誌遠一個趔趄，九十度彎腰，“是。”
    “走了好……”主人的語調似是渺茫，淡淡地帶著憂鬱，“最好永遠別回來。”
    隨之，誌遠聽到了幾聲不易覺察的啜泣。
    “主人，您這是……”誌遠直起腰，主人的臉上掛了兩行淚水。主人卻手一揮，推開了誌遠。
    “天氣轉涼，心情容易起伏，”話一出口，主人又補充道，“憑什麼要我向你解釋？滾開。”
    但誌遠分明感受到主人不可名狀的悲傷，那悲傷就像即將到來的冬天，不可抗拒，寒風凜冽，一口一口將主人的心吃掉。
    被吃掉了心的主人於是成了現在這樣，俏皮的外貌，搭配著冷漠的眼神。她盈盈的淚水不在眼裏打轉，流動著反射出和她一樣決絕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