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以後一定注意。”誌遠道歉，緩慢地取下書，緩慢地翻開。她希望龐康能轉身離去，這樣她就能蒙混過關，幸免於難，再隨便夾一頁擺回去。可龐康像是識破了她的詭計，就是盯著她不走。
    誌遠將計就計，反正龐康應該也不知道原來夾在哪一頁，於是她正大光明地隨便翻開一頁，鄭重其事地把書簽夾好。
    誌遠剛想慶幸自己隨機應變的能力，龐康卻說，“該隱殺亞伯的部分。”說完冷漠地走了。
    這回，她在龐康麵前，是無論如何也抬不起頭了。
    主人的到來，對她的人生是一個轉折，也證明了連續好幾個小時的遐思與猜想。可就像這座宅子一樣出人意料，主人也同樣出乎她的意料。她剛想開口問龐康什麼，龐康就急匆匆地拉開大門。
    誌遠低著頭，跟著龐康站著。“龐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誌遠沒聽到一點兒喧囂，更沒有其他人跟隨著到來。主人單調的聲音幹淨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在這？”
    “我被派來服侍主人。”龐康富有磁性的低沉的聲音，回答了——女主人。誌遠能看到的，是女主人一雙精致的黑皮鞋，根據影子看來，這位女主人應該有不俗的身高吧。
    “哈，你這種活死人居然跟著來了，真不可思議。”主人的聲調輕快，不像無情冷麵恐怖分子。
    “主人真是風趣。”龐康繼續用沒有情感的聲音回答。
    “風趣？我說的有錯嗎？我還以為……”主人的聲音遲疑了，“這是新來的仆人吧？”
    主人讓誌遠抬起頭，上下地打量著她。誌遠也得以目睹了主人的模樣，高高盤起的發髻，黑色的修身大衣，剛毅而絕決的麵目棱角。這就是全部，和主人的聲音一樣毫不含糊。
    “我不喜歡你叫這個名字。”主人評價道，“誌遠，太普通了。”
    “望主人賜名。”誌遠請求道。
    “賜名？”主人繼續說，“不要告訴我你也是跟這個活死人一樣說話文縐縐的，我很討厭。”主人巡視了客廳，還算是滿意，又走到各個房間逐一檢查。她最滿意的是玫瑰花，在玫瑰前停留了好幾回，並且說，“這花很漂亮。”
    龐康提出讓主人就餐，主人卻回絕了，“我吃過了，你們吃吧。”
    “主人，一定要按時就餐。”龐康回答。主人停住了，隨手打翻了花瓶，誌遠趕緊收拾碎片。主人盯著龐康，龐康趕緊把頭低下去，謙卑地退後。主人一腳踩在誌遠握著陶瓷碎片的手上，誌遠的手頓時被碎片紮得鮮血淋漓。
    誌遠痛卻不能喊叫，主人把腳挪開了，對龐康說，“你又一次指出我撒謊。”
    “不敢。”龐康雖然說著不敢，語氣卻異常堅定，像在戰爭中一名勇猛的士兵。
    整個宅子靜悄悄，誌遠用被紮破了血流滿地的手繼續收拾碎片，血和玫瑰花的顏色融為一體，更顯出玫瑰花的妖豔。
    真美啊，哪怕很疼很疼，她也不由得讚美。
    “誌遠，忘了告訴你，”主人話鋒一轉，指向誌遠，“我還討厭‘龐’這個姓。”誌遠手掌紮進了些碎片，清理起來很麻煩。龐康注意到水池邊磨蹭的誌遠，抓過她，用酒精淋了上去。對皮外傷的誌遠而言不算什麼，可手掌裏的碎片根本沒出來，幹活會時不時地刺痛。
    龐康說，“結疤了用鋼絲鉤出來，弄完了去主人房間。”
    這個動詞反倒讓龐誌遠很痛，她腦海裏頓時出現一幅鮮血淋漓的畫麵，“用……鋼絲？”
    龐康幫助誌遠擦幹手掌，語氣竟略有溫和，“不會的。你是我選中的人，沒這麼脆弱。”
    “我沒有你想的這麼強……痛肯定會痛的，”龐誌遠諾諾地說，“但是……”
    “沒有也得有，”龐康的溫和一掃而光，“做不到，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