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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步於前
    控製一個人在於掌控他的心靈。同理，掌控一群人需要謀略與感情並行，但最重要的還是那個詞。
    人心。
    那是他初次嚐試強勢的掠奪。在奪取人心的那條道路上，幹脆的一擊竟然產生簡單直接的功效。
    雖然自己也很欣賞大多數分體所做的那樣，一點一點軟磨硬泡直到達成目標。或是暗中脅迫或是親密拉攏，先從一個人下手，再慢慢擴展到另外一個人。
    他的目標不是漫無邊際的，而是實實在在的兩個人。以一個牽製另外一個會收到意想不到的好功效。但那兩個人的羈絆遠比對於他來得深遠，所以他走的路也特別崎嶇。
    這個世界不一樣，這個是特別的。
    從一開始就是特別的。
    尤尼半夜進來探他額頭的時候他猛然驚醒。
    冷汗浸濕了背後的衣服，被子裏有難以忍受的悶熱感。唯有額頭上的感觸是鮮明真實的，女性溫暖的手掌像是為他夜晚不安定的夢境覆蓋上一層溫柔輕紗，腦後的冰涼逐漸變得舒適起來。
    然而心裏並不平靜。
    有些事情在心裏淤積久了會愈加苦悶，此刻他醒著，但身體似乎還置身在剛才跨越時空的夢裏無法回到原地。
    『尤尼醬~我是白蘭~』
    「……尤尼？」
    『白蘭，你到底想幹什麼。』
    「燒退了一點，藥起作用了。」
    『嘛，我會解釋的。你隻用坐在那裏聽就可以了，不用說話哦。』
    「……唔……幾點了？」
    『……』
    「一點，還早，你繼續睡。」
    『你們的瑪雷指環，現在屬於我了。』
    「嗯……那個……」
    『你想說什麼？！』
    「怎麼了？」
    『你隻用知道這個事實就可以了~那，現在就開始吧~』
    「……尤尼……過來一下……」
    手心覆在別人額頭上，可以感覺到皮膚微微的汗意。皮膚下是跳動的血管，撐起人臉的骨架，交錯的神經，皺巴巴的腦。
    眼球轉動的時候跟眼皮相觸的掌心會記錄下移動的脈絡。
    生命的脈動是那麼的鮮明。
    用左手就好了，進行下一步隻需要一秒的時間就可以完成以上所有的事情。
    就這樣，在腦海裏想著奪取別人的靈魂，就這樣單純地想著不要猶疑……
    是的，同步的那一個世界的那一個人，臉上顯現著深紫色刺青的那個男人，就像這樣。
    輕而易舉地做到了奪取他人的靈魂。
    鼓噪的神經跟蒸騰的空氣，女人或者女孩溫和的笑意緩緩重疊著，憐憫的眼神裏他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不要，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誰說我可憐了，我一點也不可憐啊，自以為是的女人你夠了！
    是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都是我自己拿回來的，不是你的……
    馬上就要成功了，可是他的人生會自此飛速下墜，看不見底的黑暗裏等待著他的不可改變的未來……
    就不會再有選擇的餘地了，也不再會有選擇的權利了。這樣的輪回沒有一個白蘭逃出來過，他……
    「尤尼，有蚊子我睡不著……」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小小的腦袋探進來。雖然是可以放小的聲音，在安靜的半夜響起來也不由得叫人嚇一跳。
    「綱吉？」
    「有蚊子……」
    「我待會給你去打。先回房間，白蘭在睡覺。」
    女人扭過頭去壓低了聲音
    他瞪大眼睛背對著女人跟孩子，心髒怦怦跳著胸口緊張欲裂。
    剛才的緊張感叫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睜大的眼睛死死盯住黑暗裏似乎發出深藍色熒光的天花板，一瞬間吸不上來氣肺泡像要炸裂一樣。
    沒下手…………
    尤尼帶著綱吉出了房間，門關上的時候臥室又回到一片安靜黑暗的氣氛之中。
    剛才的那些猶疑與掙紮，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埋首在柔軟的被子裏，他知道衣服又濕了。被一身的冷汗弄濕的衣服就這樣穿著睡，說不定明早的病情又要加重。
    支著沉重的腦袋爬起來，拉開窗簾，外麵的月光正好。
    沒有開燈，伸手去摸衣櫃，憑感覺拿出一套睡意不甚麻利地換上。坐回床上的時候歎了一口氣。
    這叫他怎麼睡得著？
    剛剛襲來的夢境他還沒有全部忘掉。這一晚的噩夢裏，正好看見的是那個世界裏的白蘭奪取尤尼靈魂的時刻。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尤尼在離他那麼近的地方，怎麼會閃起一時的意願想要去實踐同樣的事情……
    怎麼會……
    難道他潛意識裏也是這樣的願望嗎……
    他倚在床上發呆，床頭的鬧鍾哢噠哢噠地轉動著指針，他依舊毫無睡意。
    房門不知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開了。
    映襯著銀白而微弱的月光，他一眼就認出來門口站著的瘦小的孩子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手裏拖著自己碩大的兔子布偶，孩子望著自己。
    「睡不著嗎？」
    他穿上拖鞋起身下床。孩子站在門口沒動。
    「尤尼呢？」
    他走近的時候，綱吉條件反射地想要往後躲。身體貼在門框上略微有點顫抖。
    「睡了。」黏黏的尾音飄蕩在空氣裏。他覺得他大概開始笑了。
    「你還不去睡？」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有了這樣的動作，發現的時候已經開始揉搓孩子發絲亂翹的腦袋。
    「你不也一樣。」說出像賭氣一樣的話語，孩子卻做出與排斥的語氣相反的動作。
    猛然抓過他剛換上的睡衣，死死揪著已經變得皺巴巴的布料，把腦袋埋在那裏麵。
    「白蘭……」那聲音逐漸帶了哭腔。
    他感覺著胸前孩子不規則的呼吸起伏，一股暖意自腳底升騰起來。臉又開始發燙。
    原來你也一樣啊……
    存在於這個世界，不安，猶疑，懷疑著一切憎恨著一切。
    你不說我也明白這是怎樣一種感受。
    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了嗎？是跟我一樣的直覺跟我一樣的頓悟嗎。
    我們，真的是很相似呢……
    「……你也睡不著啊……」
    少有地，溫和地拍著孩子的後背，修長的手臂緩緩抱住懷裏暖融融的那個家夥。
    真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