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祭  第二卷 秋寒(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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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世界在辛晴眼裏隻有一個安生,她的喜怒哀樂左右她所有的情緒,至於其他人在漫長的時間裏細微瑣碎的改變,她從來沒有在意。一如,在秋寒的眼中,辛晴和安生,同樣是局外人。她們被血緣的紐帶牢不可摧的先天牽引著,卻在後天的歲月裏彼此豎起一道堅不可摧的圍牆,隔開兩個世界。本以為老死都會如此無關聯,卻不想,命運早已作出安排,有一道無形的鎖鏈悄悄打開一條裂縫,衝開了那道厚厚的牆壁,重新把三個人拴在了一起。
    秋寒也在長大啊,盡管,她的成長沒有人注意,沒有人關心。
    直到後來的後來,辛晴才發現,深宅中,有一株堅韌的小草,抗拒了歲月的風霜剝蝕,倔強的長大了,並且選擇了自己認為最為正確的生存方式,來揮霍自己的人生,也在用報複的方式來證明著,她一直都在。
    當她用淡淡的口吻對辛晴說,“是我,是我知會了大姨娘。怎麼樣呢?”她的眉眼裏已經找不到幼年時代受到了阿爺的一句表揚就驕傲的望向辛晴的那份單純,代之以冷冽的驕傲,玩世不恭,甚至是對辛晴的鄙夷。“阿姐,你不是最舍不得安生嗎?幹嘛放手她跟那個戲子跑了?我幫你把她留下來,你心裏不是更高興嗎?”
    “無恥!”當此時,辛晴咬碎了牙齒,卻也隻能憋出這兩個字。她的手有一瞬間是微微抬起來的,很可惜,她沒有向秋寒的臉一巴掌摔過去。或許,是她終於重新認識了秋寒,也或許,秋寒的話隱隱的刺中了她的心事。捫心自問,當她決定在安生大婚之前私自把她交給那個戲子的時候,她就沒有過片刻的猶豫?當安生被那個戲子拉住了手,走出了幾步,又突然回身,跑過來緊緊的,第一次的,主動的抱住了她,那一刻,她不是酸酸的,有些悔恨和懊惱的?那時候,她以為,她永遠的失去安生了,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她能求的隻是來生可以再見她一麵了。她不是痛心疾首,衝動的緊緊抓住安生不放,恨不能時間就此停滯嗎?盡管,送走安生是她輾轉了多少個不眠之夜的最終抉擇,可是真正到來的那一刻,還是那樣的割舍不下。“你們走吧,在我還沒有後悔之前。”她推開安生,毫不留情麵的轉身。
    然而,她的腳步卻無法邁出去了。高舉火把仿佛從天而降將三個單薄的身影圍在正中,辛冰的冷笑聲穿透了暗夜,直抵人心。“我的女兒長了能耐了!啊?不知死活了嗎!”
    “阿媽!——不,安生,庭煜,你們快跑,跑啊!”
    一切已經來不及。辛晴掙紮的時候,安生和庭煜都已經被五花大綁,辛晴也沒有幸免的被堵住了嘴巴,駕著扔上了車子。
    那一刻,是她最後一次守護安生和庭煜的愛情。從兒時的天真懵懂,到後來的嫉妒怨恨無能為力,再到後來的心甘情願看著她們幸福並且為之掩飾,再到後來,毅然決然的替她們的私奔尋找機會,她已經,足足的,為她們守護了八年。
    八年,多少個細微的瞬間串在一起,足夠她回憶一生了。最幸福,最痛苦的,其實,都莫過於這八年吧。後來,她得知安生的死訊時,心裏也是痛的,有一時間,甚至恨不能割腕隨著她一起去的決絕。可是,終究是會淡化的那種痛。當她坐在庭煜的麵前,陳述著安生的死訊時,就像說一件鄉間的訃聞,很坦然很鎮定。庭煜沉悶的吸煙鬥,然後,閉上了眼睛。她看到兩滴清澈的淚水滴下來。“我會給她一個說法的。我會……”
    也許,庭煜終究要比她更愛安生多一點。她終於還是明白了。那一刻,她徹底的釋然了。她想起了,安生初見庭煜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陰雲壓頂,沒有日光,卻也沒有一絲雨滴落下來的沉悶的日子。天空灰蒙蒙的陰暗,戲樓的木質台階上,辛晴和安生被人群擠壓的透不過氣,雙手卻緊緊的牽著,直到扮作貴妃的庭煜舞動著水袖出場,安生倏然站起,在樓梯上險些沒有站穩,晃了兩晃。幸而人多,她倒下都無處可倒,才幸免一場事故的發生。人群中響起來經久不息的叫好聲。安生全然不知。她的眼光盯著戲台,恨不能飛上去,後來,戲已經散場,她才恍然大悟,下意識的兩隻手合在一起拍了一下,聲音很小,辛晴都聽不清,想要拉上她離開,卻沒能握住安生的手,她已經先於她一步跑掉了。
    辛晴一步不離的追著她,卻發現她是在去後台。辛晴知道她要找的人,於是,拉住一個小廝的衣領便氣衝衝的問,“那個娘娘在哪裏!說呀!”
    “哎呦,小少爺,放手,放手!”他滿臉的紋路糾纏到一起,手顫顫的指向裏間,“那個卸妝的不就是?哎呦——”辛晴是扮成男裝的,安生當然也是。
    辛晴衝進那個小間,帶著怒氣狠狠的扯下簾幕,卻是遲疑,腳步猝然收了回來,一個少年站在帶著戲裝的娘娘身前,隻及娘娘的肩頭那麼高,他卻在吃力的踮起腳尖,白嫩嫩的小手覆上娘娘塗滿脂粉的臉。燭影中,娘娘嫣然一笑,覆上那隻小手,順便拉下來托在掌心,另一隻手撫上他的頭發,眼光在這時注意到了辛晴的存在,也報以同樣燦然的一笑。辛晴也笑了,發自內心的,當她看到安生回頭,拋給她一個眨眼的動作,她知道,此刻,世上最快樂的人,就是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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