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愣愣地站在那裏，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隻覺得心裏好像是被澆上了一層冰水，而那些水在寒冷的空氣之中迅速凝結成為透明的冰柱，沉沉地懸掛在心頭，壓得她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對不起。”還不等她開口，身後的顧溪已經低聲開始道歉，隨後他緩緩放開了喬伊，並向後退了兩步。
    “我……”喬伊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回答他才好，是責怪還是無謂，這兩個字就好像是被膠水給緊緊黏在了一起，怎麼也扯不開來。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急轉直下，這時裴玥怡穿著一身紅色低胸晚禮服施施然地走過來，手裏端著高腳玻璃酒杯，神色倨傲卻也不失女人應有的感性，吸引了路上不少男性的矚目。
    裴玥怡在兩人麵前停下腳步，向著顧溪淡淡一笑後轉向喬伊，“沒想到喬大小姐也會來參加今天的慈善晚會。”她故意在慈善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任誰都能輕而易舉地聽出她話語中的冷嘲熱諷。
    喬伊的臉色馬上變了，她根據以前的記憶總算是知道喬伊與這位裴小姐曾經有著不少摩擦，兩人隻要見了麵就定是劍拔弩張，現在放到了自己眼前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她隻得表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隻是運氣好而已。”
    裴玥怡瞥了她一眼，長長的睫毛掩不住眼底攢動的那份輕蔑，“嗬，你的運氣向來都不錯。”說完她也不再理會喬伊，而是轉頭看向顧溪低聲跟他說著什麼。
    喬伊看到她的嘴角勾起時，左邊臉頰上總會浮現起一個若隱若現的酒窩，給這個有著成熟外表的女人平添了幾分淡淡的甜美，並不是小女生的那種甜，而是有著絢麗色彩卻又不停溢著毒的美，令人醉心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注意到了一邊喬伊的不自在，顧溪有些為難地對裴玥怡說：“表姐，那些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所以就算你這麼說了，我也什麼都不會去做的。”
    裴玥怡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一時間倒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語言能力，“哼，別的我也不多說，你好好想想我之前的話，你媽為了喬家的勢力財力不擇手段，但你不能一聲不吭地當她的提線木偶！”
    “我知道！”顧溪低聲打斷了裴玥怡接下去的所有話，“表姐，我也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想和想法，請你不要再這樣……對小伊，至少她……還是我喜歡的人。”
    “你知道我說這麼多話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可你現在倒好，為了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倒反過來跟我作對！”裴玥怡說著皺起了眉頭，犀利的眼神直指喬伊。
    “對，對不起，我想我要去下洗手間。”喬伊低下頭想要以此掩蓋去自己尷尬的表情，她幾乎是逃著想要離開了兩人的視線。
    顧溪眼看著喬伊遠去的身影頓時著急了，抿了抿唇看向裴玥怡，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把話都咽了回去，快步向著喬伊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們的青春就這樣在這個冰冷而尖銳的年代迅速被磨碎，然後化成指間流沙，被時間悄悄流走。
    宴會廳二樓的室內圍欄邊，文皓端著一杯紅酒走到肖默唯身邊，問：“怎麼不下去和那些達官顯貴打打招呼？想必他們是很待見你這位業界新星的。”
    肖默唯接過飲料說：“你知道我並不喜歡這種場麵。”
    “很少有人會拒絕這麼盛大豪華的宴會，或者說是如此場景上那些交錯縱橫的關係網，一旦進入，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肖默唯喝了一口杯子裏的紅酒，苦笑著搖了搖頭，“權勢金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卻偏偏是人生最不可缺的，實在諷刺。”
    “可這卻是現實。”文皓說著又扭頭看向肖默唯，試探著問，“還是因為你根本就無心於這些政界商場紛亂？”
    “有心也好，無心也罷，他們是不會放過我的。”肖默唯眯起雙眼看向前方的玻璃窗，隻可惜外麵一片黑暗，隻能依靠著昏暗的月光看見幾片樹影交疊，隨風擺動。
    “你……唉，算了，有些事情埋在心底是好，但不能當做一輩子的坎，墨唯，你是時候從曾經裏走出來看看現在了。”
    肖默唯沒有應聲，一口喝光了高腳玻璃杯裏的紅酒，不置一詞地向著樓梯口走去。
    喬伊並沒有再次回到那被霓虹燈渲染得五光十色的會場，而是繞到了房子另一邊的小花園裏，一個人坐在秋千上抬頭看著夜空，附近沒有一點燈光，於是夜空中飛過的夜航飛機的燈光就顯得格外亮眼，一閃一閃地，好像隨時都會在那塊巨大的黑幕上戳出幾個洞來。
    “小伊，對不起，我表姐她……”顧溪追了過來，還不等停下腳步就有些無措地向喬伊道歉。
    喬伊搖了搖頭，輕輕歎了一口氣，“我不怪她，也不生氣。
    顧溪怔了怔，深深地看著喬伊，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累了”喬伊抿了抿唇，然後抬起頭努力朝著顧溪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今天的事，我想應該不會在腦海中停留太久，所以我希望你……別太介意。”
    “不、我不介意。”顧溪下意識地開口答道，話音未落，似是又感到了自己所言有些不當，卻也無心再去更正，而是三兩步走到喬伊麵前，略微低頭望進喬伊的眼眸之中，繼續說道，“我隻是……不想讓你被別人這麼中傷。畢竟……這些事情，我也有這逃脫不了的責任。這一次，原本我隻是想在死前再看看這個生我養我的故鄉，還有……曾經陪伴在我身邊的朋友們。可是一見到你……我就開始變得貪婪，想要更多，更多……”
    喬伊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波瀾，盡管顧溪那溫柔卻也深沉的愛並不屬於她，可憑借著這具身體中殘留的記憶，她卻是能夠充分地感覺到這種被愛的溫暖。甚至到了這種時候，能夠有一個深愛著的人，也成為了一種幸福。
    隻可惜天意弄人，雖然依舊是這副軀殼，伊人卻已非往昔。
    “所以……半年，我隻要半年的時間就好……小伊，你能陪著我走完人生這最後的一段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