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妃用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給皇上處理傷口。半夜離去，又歸來，以為和以往一樣，不想今天會看到皇上的受傷。
    梁妃不敢問為什麼，她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好了……”皇上吃痛地抓住她顫抖的小手，輕聲說道，“小心處理這些東西，不要給任何人知道。”
    靜靜躺在床上，腹中的疼痛還沒有消失，心中的傷痕卻一直在擴大。
    原來……自己在她的心中，一文不值。
    除了懊惱，清曲想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此時的心情。明明是最好的機會，自己怎麼能力氣小了，怎麼能這樣放他走了？
    一隻手抓住陳茂的衣袖，清曲緊緊握住。“你究竟是誰派來的？”
    今天沒有他，或許清曲就倒在地上被凍到天亮，既然對方保護自己，那必定是認識的人。
    “小姐……”陳茂有點難為，這個時候讓她知道太多，是不是不好呢？
    “告訴我！”清曲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對，救命的稻草，她不要就這樣禁錮地死在後宮，隻要有一絲希望，她都要報殺父之仇。
    “小姐……屬下……晉王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小姐！”豁出去了，陳茂想，要是小姐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還會繼續衝動的，到時候自己就保護不了她了。
    晉王……清曲手間的力氣慢慢小了下來。“晉王哥哥……”淚水慢慢湧出來，“姐姐……”不能讓他們知道，不能讓他們擔心。
    “不要告訴他們！”刺殺皇上是死罪，株連九族的死罪，身邊已經沒了親人的自己，確實不怕，但是她不想要姐姐和晉王擔心。
    “小姐請安心靜養，不出多日，王爺會前來接小姐回家的。”陳茂由衷地說道。
    頓時心裏亂成一團，一麵是血海深仇未報，一麵是姐姐一家的幸福，究竟是要放下仇恨，還是要放下幸福？
    回憶有點甜美，那時候，母親還在世，那時候，姐姐還未出嫁。
    八歲，記得自己是八歲，當年的皇後，如今的太後便召喚自己入宮玩耍。
    記得當年的皇宮比現在華麗，記得當年的皇宮比現在歡樂。皇後看到雀躍的清曲，不由得一把抱了起來。
    “哈哈哈……多麼好看的丫頭，來來，和熙兒柔兒一起玩！”
    清曲偏一個頭看太後身後的兩個人，一個已經成年了，盛裝打扮，另一個比自己稍微年長幾歲吧，眼睛水汪汪得，甚是好看。
    照顧他們的嬤嬤領著清曲一一介紹著：“這是長公主！”
    清曲還沒來得及作揖行禮，長公主就轉身走掉了。“我不想和這些小毛孩玩！”
    清曲心理自然有點難受，她也是趙家的掌上明珠，從來都沒有人這麼對自己。眼睛剛好有點濕潤，另外一雙小手便拉起了清曲的手。
    “我叫熙兒，姐姐不理我們，那我們一起玩！”
    抬頭猛然一望，那孩子還是那樣水汪汪的雙眼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恩……”
    熙兒喜歡武藝，文采也不錯。但是清曲進宮的時候，熙兒縱是拋開一切陪清曲抓蝴蝶、爬樹。
    有的時候，熙兒要去練武了，清曲就跑到宮女堆裏麵學繡花，學紡紗。
    一直到有一天，熙兒已經長大了，15歲的熙兒高興地對著12歲的清曲說：“清曲妹妹，今天父皇給我封王了，也給我講了一門親事！”
    對於12歲的清曲，熙兒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
    “真的！”清曲高興得都要跳起來了，“快說說，封了什麼王，皇上還賞賜的什麼好東西？”
    昔日的時光，慢慢在眼中流淌，又漸漸在視線中模糊。清曲放開了陳茂，轉身朝被子裏麵輕輕抽噎。
    回不來了，這些年月都回不來了……
    下半夜，月牙兒彎彎，勾起一個又一個人的回憶。
    離開福建的海，晉王回到了北方的大帳，明天，就是啟程的日子了。他要回京，要以新的身份新的地位回京，他要勝利，要取回從前失去的一切……一切。
    十一歲，他第一次見到清曲，姨娘的孩子，長得水靈靈的，膽子有點小，還會哭。
    從來沒有見過會哭的孩子，姐姐從來都很潑辣，其他妃子生的公主也很少見到。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哭，他忽然有點沒轍。
    喜歡那孩子衣服上的小碎花，更喜歡她學繡花時候認真的模樣。清純而天真的臉蛋，是從來在姐姐臉上都看不到的。
    一直到自己十五歲，成年那一年，父皇給自己封了王，封了地，還許了親事，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那麼快樂過。
    高興之餘，便興衝衝地去告訴還在學刺繡的清曲。
    “清曲妹妹，今天父皇給我封了王，也給我講了一門親事！”晉王記得自己曾經是這麼說的。
    “真的！快說說，封了什麼王，皇上還上次了什麼好東西！”清曲眼睛裏滿是期待，還漂浮了幾絲雀躍。
    晉王刮了下清曲的鼻子，逗樂地說：“就知道賞賜！那好，我帶你去看！”
    說完就拉起清曲的小手兒，一蹦一跳地往景陽宮走去。
    滿地黃金珠寶，都在宣告這個得寵的皇子成年，而封的地，手中的軍權，更在告示別人這個今後將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驕傲。
    拿起一個潔白無瑕的玉佩，晉王對著清曲說：“這是西域進貢最透明的寶玉，明年我成婚之時，我就將這個送給我的妻子！”
    看著晉王驕傲的模樣，清曲又是羨慕又是高興地神情後發出了一聲呼喊：“哇！以後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一年以後，晉王麵對曾經幸福的場麵，心中滿是怨恨！
    趙家憑什麼不讓清曲嫁給他，那個從未謀麵的趙家大小姐，又是誰？
    他想找清曲問一問，為什麼會有這個結果，可是，他聽到的卻是讓自己心碎的話語。
    清曲在給太後請安，那年清曲13歲，晉王16歲。
    “姨母您肯定會喜歡姐姐的，姐姐可漂亮了！”也是第一次從清曲的嘴巴裏聽說她有一個姐姐。
    “姐姐溫柔善良從來不惹事……姨娘，我想幫姐姐做霞披，你說好不好啊？”清曲一個勁地在皇後身邊撒嬌，她的臉上沒有意思難過，堆滿的都是高興，都是喜悅。
    “好好好！”皇後握住清曲的小手，笑著說道：“你能這樣為熙兒著想，我這個做母親的能有什麼不好的說！”
    “謝姨母！”清曲臉上瞬間開出一朵喜悅的花兒，但是門外的晉王，卻是無力地坐下了地板。
    “姐姐是我最愛的姐姐，熙兒哥哥是我最喜歡的哥哥，哥哥和姐姐在一起了，清曲最高興了！”
    最高興了……
    最高興了……
    最高興，像一枚針一般刺進晉王的心裏。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他的心裏，晉王妃這個位置永遠都不要給別人。
    “趙家小姐，將會是我的側妃！”他記得自己曾經很賭氣地和皇後說起這句話。“她的出身，隻配當側妃！”
    清曲當時是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生氣地直跺腳：“我討厭你！”
    快六年了，一晃就過去了。心中除了對清明有懺悔，還有對清曲那戀戀不忘的感情，剩下來的，都堆積在這江山社稷之上了。
    清曲說的沒錯，趙清明確實是個好姑娘，是所有人都想娶到的賢惠、懂事的妻子。但是心中有了一個人，就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
    五年多來，他派了多少人，多少次要去幫趙家，可是趙大人都一一回絕了。趙大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難道也是痛恨麼？
    他不得而知，甚至永遠都無法再道歉了。隻有眼下的行動，或許能彌補一些錯誤，一些得失。
    而他最牽掛的人，他必須把她救出來，如今後宮的危險，他是一刻都不願意讓她多待。派京的侍衛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自己，也要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