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眉目如畫-景知年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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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雖不如北方寒涼,越州城卻也是雪深霜濃。連綿的青磚白瓦上疊著寸許深的雪,立在高台上遠遠一望,映入眼簾的,皆是滿目的白。
青石板路上,白雪被馬車轅滾出了兩條小道,車軲轆泠泠,偶爾那車上掛著的小銅鈴叮叮作響,混在寂靜中顯得分外悅耳。
宇府偏門處,石階上被清掃得幹幹淨淨,那雪掃在一旁,沾了些灰塵,灰撲撲地壘高了。
一輛黑蓬小馬車此時停在了宇府偏門外頭,車夫立在一旁牽著馬,上頭下來一名穿著滾銀灰兔毛深黑緞麵披風的男子,眉目溫和,白淨清秀,他漫步走到那綠漆小門前,纖細修長的手指撫上銅環,輕輕一撞。
不一會,就有門房將那綠漆門吱呀一聲開了,探頭問道,“尊下是誰?敢問找何人?”
男子溫和一笑,“在下景知年,特來拜訪貴府三少奶奶。”
門房早就被通知過,說這幾日三少奶奶的兄長將會來訪,此刻見敲門的男子一身書卷氣,眉清目秀,貴氣天然,門房忙將門打開,“景少爺裏邊請,這天寒地凍,不妨先在前廳候著,小的這就去稟報一聲。”
景知年含笑點頭,轉回身,那馬車上業已下來兩人。
一人穿著白絨緞麵繡著玉蘭花紋的披風,身量頎長,頭上一柄和田白玉簪子,扣著一頂小玉冠,襯得本就白淨的臉愈加眉目如畫,他雙眸黑白分明,目光淡淡落在那綠漆小門上,眉間微蹙,似是有些不滿。
另一人穿著滿福字團花交襟華服,約莫五十上下,蓄著半白的胡子,背著一個小藥箱,他恭敬地立在後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際的汗。
“承墨,進去吧。”景知年偏身說道,眉梢眼角蘊著淡淡的笑。
被喚作承墨的男子挑挑眉梢,嘴角兀自扯了扯,這才當先一步往那偏門裏頭跨去。
“柯老,慢些走。”景知年走在那老者身邊,提醒了一句。
柯老憨憨一笑,“景相客氣了。”
幾人在門房帶領下慢悠悠到了前廳,不一會,景宮眉和宇慶寧等人便迎了出來。
“大哥。”景宮眉滿心歡喜,上前一步走,就被景知年給攬到了懷裏。
“四妹,身子可好了?”他抱了下她,急忙又放開手,拉了她到柯老旁邊,“柯老是禦藥房的院判,且讓他瞧瞧你。”
景宮眉點點頭,乖巧地坐在前廳下首的椅子上,任由柯老捉住了她的手,把起了脈。
景知年便同宇慶寧寒暄了幾句。
紫環沏了一壺熱騰騰的茶,依次擺到了方幾上。這才發現,門邊還立著一人,那人目光一直膠著在景知年身上,瞧著景知年和宇慶寧談笑甚歡,他眉間隱隱不悅。
他側過身,景宮眉便瞧清了他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太子……承墨哥哥?”
景知年和宇慶寧停下了話頭,原先的太子,如今的皇上趙重熙淡笑著走到了景宮眉旁邊,“還是眉兒好,不枉我親自跑這一趟。”
他優雅地坐在了景宮眉另一側,臉上的笑淡得很,端起那方幾上擱著的茶,拿到嘴邊吹了口氣,又放在一旁。
宇慶寧上前見禮,“慶寧給……爺問安。”
趙重熙目光一轉,“慶寧兄不必客氣,權當我不過是來訪友的尋常人等便可。畢竟知年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那你算起來便是妹夫,喚我一聲承墨兄即可。”
“承墨兄。”宇慶寧微微一笑。
景宮眉嘴角微抽,趙重熙才剛當上皇帝就離宮南下,未免有些冒失。隻是自己大哥任著他胡來,也有點奇怪,更怪異的是,雖說以年齡看,他的確是兄長,可聽他語氣似乎是可著勁想拉近關係。
“承墨哥哥,離開長安沒關係嗎?”景宮眉徑直詢問出聲。
趙重熙有些別扭地咳了一聲,目光閃爍,景知年卻是微微紅了臉,目光帶著幾分無奈,“無妨,宮裏有幾位知同照看,國丈他們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何況,我們隻待一晚,明日便要轉道去杭州。”
趙重熙接著道,“若非知年心急,恐怕我們明日午時才能到。”
宇慶寧眨眨眼,在他看來,當今皇上在做太子時,行事果斷,雷厲風行,他私下認為那該是一位冷靜決斷,有著冷厲之氣的人。如今瞧來,那通身氣派與不凡的容貌,看上去的確有幾分清貴,可怎的隻說了幾句話,卻叫他覺出些不對勁來。
幾人各懷心思,柯老卻收了手,然後自藥箱內拿出了一紙一筆,龍飛鳳舞地上頭寫了好些字,隨即咳嗽了一聲道,“回幾位主子,三少奶奶身體底子還不錯,隻是體內存了些寒氣,頭上那處傷口亦沒好透。老夫開了個安胎祛寒的方子,三少奶奶每日服用一帖即可。連續服用三個月,再改用尋常安胎藥便無礙了。”
“多謝柯老。”宇慶寧走近景宮眉,幫她將袖口收攏,又替她攏了攏披風。
景知年笑著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神色終於徹底緩了下來。
趙重熙在一旁看得眉梢微調,“知年,我累了。”
景知年臉色刹那間漲得通紅,隻是一瞬用咳嗽掩飾了去,目光盯著外頭晶瑩的雪,似乎看久了那雪裏能開出花一般。
景宮眉暗笑,以前的太子哥哥人前冷厲,人後卻有些不正經。尤其是對著自己大哥時,那叫一個任性。很久以前她以為他喜歡她,所以待她這般好,後來漸漸知道,其實他隻是愛屋及烏。
幾人寒暄片刻,景宮眉便讓紫環帶著他們去了宇府的一處客居下榻。客居共有五間廂房,前三後二,後院的掩在覆了雪的樹叢後,添了些許隱秘。
“少爺,公子,小姐說,廂房隨你們挑。這前頭有三間,後頭有兩間,裏頭都打掃幹淨了。你們看?”紫環俏笑問道。
趙重熙沒說話,隻是一個勁地盯著柯老,黑白分明的眼眸帶了些涼涼的味道。
柯老頓覺滿頭大汗,忙開口道,“老夫住在前院即可,公子體虛,還是住在後院好。”
趙重熙滿意一笑,“柯老畏寒,多拿個手爐給他。”
紫環點頭,景知年卻是微微紅了臉。柯老擦了擦汗,進了前院的廂房,將那房門一關,長長呼出一口氣,不禁老淚橫流,皇上好可怕呀。
紫環在前頭引路,趙重熙嘴角帶笑跟在後頭,東看看,西瞧瞧,半響說道,“沒想成這小府邸的景致也不差。”
景知年挑了挑眉梢,“你是心情好。”
趙重熙不置可否,“那你可知,我為何愉悅?”
景知年沒搭理他,隻是瞧見他一臉神采,微微往上彎的眉梢勾出一抹邪妄,他臉上一熱,別開了目光。
“少爺,公子,裏頭的淨室內擱有熱水。路途勞頓,請好生休息。晚膳時,自會有人前來知會。”紫環轉身,笑了笑道。
“紫環,天冷。你自去做你的事吧。”景知年溫和一笑。
紫環忙點頭,“那紫環下去了。”
紫環淡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後院垂花門處。地上蜿蜒著一條墜了雪的小道。
景知年推開廂房的門,緩步進去,走到了那紅漆圓桌邊,便瞧見圓桌旁鋪著厚實被褥的竹榻邊,以及屏風後的床榻邊都攏著一個火盆。那火盆裏的碳燒得通紅,屋裏暖如春日。
趙重熙含笑走到屋裏,將那廂房門一關,徑自脫下了自己外頭的披風,露出了月白色鑲絨毛的立領華服,那月白緞麵上,玉蘭花紋白底銀線,煞是清貴。
他慵懶地走到了床榻邊,斜斜倚上床上疊著的鴛鴦被褥,對著景知年微微一笑,“知年,今晚同我睡。”
景知年臉色微紅,將身上的深黑披風解了下來擱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床太小。”
趙重熙撇撇嘴,“不小,大不了我讓你睡我上頭。”
如他所料,景知年白皙的臉騰起紅暈,襯得他那粉色微妍的唇煞是好看。
趙重熙心中一動,走下床去,右手撫上他暈紅的臉,左手順勢攬住了他的腰,唇畔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嘴角,氣息溫熱,目光曖昧。
“這七日窩在馬車上,看得著吃不著,我快憋出病了。”趙重熙臉不改色心不跳地笑道。
景知年扭了扭身子,將他一把推開,“上回的帝策抄完沒?”
趙重熙即可垮下臉來,訕訕笑了笑,遂又死皮賴臉貼了上去,“那帝策我抄了不下十遍,這回不過是心憂你半途被人拐跑這才跟了出來。你又和我小氣!”
他手腳並用,一邊抵製景知年的掙紮,一邊褪去他的衣衫。
景知年臉色通紅,又不願任他胡來,哪曉得往後退了一步,便被他整個給拉到了床榻之上。
“承墨!”他氣急,低聲喝道。
趙重熙一愣,才不管景知年的臉色如何,他的知年向來皮薄,哪一次不是要他哄著勸著,上一回在上書房,他明明說過喜歡的。對了,上一次是十日之前,好久了。這般想著,趙重熙輕笑了一聲,“知年,我尚未開始,你便喊得這般盡興。”
景知年氣息一滯,還未來得及反駁,那人就強勢將他按在身下,微涼的雙唇順勢尋了上來。一隻手也滑溜地溜進了衣衫之中,涼得他渾身一顫,那人卻笑得更歡了。
景知年無奈,臉頰卻如火燒一般,“承墨,尚是白日,外頭還有暗衛守著。”
趙重熙手下不停,“你若在意,我便叫他們退遠一些。”
這不是更擺明他們要幹什麼了麼,景知年又氣又惱,見他又湊過來親他,他狠狠咬了他一口,卻換來對方更熱情的回應。
窗外,灰楞楞的天布滿了幽雲。廊下有丫鬟點上了八角明燈,那燈光如紗,襯得滿院流光似雪。
景知年模模糊糊想,這輩子就這麼守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