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涼月 53.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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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貼著一具溫熱的身子,頸側有平緩的呼吸縈繞過來,景宮眉被秦蘇元自後邊抱著,又念及屏風後香豔的場景,她身子一僵,立刻要脫出身來。
秦蘇元卻抱得更緊,隻是抱到了那門簾處,便立即鬆開了她。
她滿臉通紅,拿手扇著風,似乎想將方才的尷尬也一並扇去。
秦蘇元卻是淺笑著,目光深深淺淺落在她身上,又轉頭望了屏風一眼,似是若有所思。
兩人急步匆匆地掀了門簾子出去,徑直往胭脂坊珠簾外的街上走去。紫俏和紫環對視一眼不出聲,隻是跟在了身後。
那山水象牙屏風後,曖昧旖旎的戲碼仍在繼續,女子微微翕開眼簾,目光恢複清明,滿是漫不經心,見身下男子臉帶酡紅目露迷離,她輕笑一聲,緩緩低下頭去,蔥白的手指在他胸膛之上流連。
“少奶奶。”外頭街上,宇唯奔到了景宮眉麵前,硬著頭皮喊了句。
他原以為景宮眉是會趕他走的,抬頭一看,哇塞,好紅呀。眼前的少奶奶臉帶霞光,目露羞澀,微有惱意,看過去一身欲語還休的少女姿態。再看旁邊的秦蘇元,他一臉笑意,臉頰上也有些微可疑的紅色,目光在少奶奶身上逡巡,看上去似乎十分不妥。
有奸|情?宇唯腦海裏跳出這個念頭,駭得他一大跳,完了,過會可如何向少爺交代。
景宮眉似隻覺臉上火辣辣的,迎著風吹了會,才覺那窘迫感下去了。她旋身,望見了正無語凝噎的宇唯。
“宇唯,你怎麼在這?”她眨眨眼。
敢情剛才她是沒發現?“回少奶奶,少爺讓小的伺候少奶奶逛街。”
“哦。”他有這麼好心?景宮眉狐疑地看了宇唯一眼,接著擺手道,“沒事了,我這就回府,你也去少爺那邊伺候吧。”
“啊?少奶奶,可是少爺那邊不需要小的……”
“不需要?”景宮眉揚眉,“那你隨處樂嗬去吧。”
“小的作為隨侍,不可隨意玩鬧,小的這就陪少奶奶回府吧。”宇唯堅決表明自己的陪主之心。
“你才多大呀?”
宇唯滿頭是汗,“小的十六歲。”
“才這麼點大,臉都沒長開呢,怎麼老是一副中年不得誌的管家模樣。”景宮眉撇撇嘴,“這樣吧,我想吃禦史堂的荷葉包飯,品味觀的一品雞,三江館的花雕,合菜齋的蔥油餅。你全數買了拿回府裏,我就先回去了。哦,銀子問他要。”
秦蘇元一直笑著看著她在那糊弄小廝,冷不丁她那芊芊玉指掃了過來,他嘴角暗抽。
紫環和紫俏抿唇笑著,默默不語地跟在了景宮眉身後,幾人往秦府的方向走去。
宇唯苦著臉從阿跳那邊接過銀子,朝著最遠的三江館奔去,他忍不住一步三回頭,渴望那少奶奶善心大發地叫住他。
回到秦府,秦蘇元難得沒有再跟著她,景宮眉頓覺舒爽,回到臥房就攤開雙手雙腳趴在了雕花大床上。
紫俏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將帕子浸入水中,擰幹了遞給坐起身的景宮眉。
景宮眉就細細地擦起了臉,“紫俏,我方才見到青淵了。”
“有二少爺的地方,定然有她。”紫俏一點都不驚訝。
景宮眉笑,臉上泛起一絲酡紅,“二哥竟讓她幹那種事。”
“哪種事?”
“那種事呀。”
“紫俏愚鈍。”
丫就是和她裝傻,景宮眉撇撇嘴,“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她一臉微微得意的表情,在那哼著不知名的歌,拿著帕子擦上擦下。
紫俏看了她幾眼道,“我看小姐也不懂那種事。”
“哪種事?我怎麼會不懂。”景宮眉將帕子放進了熱水盆中,目光閃爍了下。
“哦?可是小姐和姑爺都還未曾圓房……”紫俏故意拖長了聲音,目光卻掃了那窗欞一眼,“啊,被人聽去了。”
她說得一臉漫不經心,景宮眉卻是一愣,“被誰聽去了?”
“仙荷院的三等丫頭,剛才就在外頭探頭探腦的。”
“紫俏,你是故意的。”景宮眉抬眸斜她。
“紫俏不敢。”她抿抿唇,將熱水盆又拿了出去,臉上卻帶著一股笑意。
景宮眉坐在雕花大床上打了個哈欠,王氏若是知道他們倆未曾圓房,會是什麼態度……她想著想著然後想到了宇慶寧口中的那間茶葉鋪子,緊接著細長的柳葉眉微蹙,半響才舒展開來,似是想通了什麼,喚道,“紫俏。”
紫俏又飄了進來。
“晌午過後,咱們去城西看看。”她眨了眨眼,然後補充道,“偷偷的,讓紫環守著就好。”
紫俏會意,又退了出去,於是在宇唯千辛萬苦買回所有東西回到馨園時,愣是沒能見到少奶奶的身影。
“少奶奶呢?”他開口問那正在廳堂裏托腮打瞌睡的紫環。
紫環努力扒開眼皮,見是宇唯,她又閉上了眼,一顆腦袋欲沉微沉,嘴角似乎有晶亮的絲狀物懸掛下來。
宇唯本想拔高聲音再問一遍,誰料在看到那晶亮的絲狀物後即將出口的聲音成功地被吞回了肚子裏,他紅著臉吞吞口水,火燒屁|股般奔出了廳堂。
“哼。”紫環得意地笑了笑,擦掉嘴角的口水,趴在桌上繼續呼呼大睡。
越州城西都是米鋪、特產鋪,唯有一家茶葉鋪子立在一家米鋪與酒館之間,那茶葉鋪子上頭掛著一個描金燙字的牌匾,寫著秦氏茶葉四個大字,外頭還飄著一麵青旗,黑色的“茶”字在風中耀武揚威。
有一名丫鬟戴著袖套子拿著掃帚在門前掃大街,鋪子櫃台後站著名目光犀利的男子,約莫三十上下,他穿著一身藏藍色對襟長袍,正一下一下撥著算盤。
“掌櫃的,您這招人不?”櫃台前忽的出現兩名少女,一個穿了藕色交襟長裙,笑容甜美,目光亮的出奇,一個穿著一身灰色交襟短打,臉色清冷,目光清明,瞧她們那氣質,似乎是大家閨秀,可看那身上的布料隻是尋常的料子,想來也隻是尋常人家的。
掌櫃張久眯了眯小眼,多瞅了那甜美笑容的女子幾眼,問道,“兩位姑娘貴姓?”
“我叫梅四,她叫喬紫,掌櫃的您叫我四丫頭就好。”那甜美女子笑得很純粹。
死丫頭?張久輕咳了一聲,“我這鋪子是要招人,要招一個女工做茶葉的曬青、涼青、搖青、炒青、速包、包揉、打散、烘幹等活,還要招一個賬房小廝。兩位姑娘恐怕隻能留下一個。”
梅四似是很苦惱,她嘟了嘟嘴後卻又笑道,“掌櫃的,我會算術,還會打算盤,您就別招小廝了,省得他偷懶耍滑壞您事頭,我妹妹喬紫曾經在茶葉鋪子做過活,這樣您就全招了我們,也省事不少呀。”
她白皙的臉上洋溢著幾分嬌俏,活力四射,張久忍不住心裏就有些癢癢,心想著左右不過是個幫著算賬的,若是整日裏能對著這麼一個漂亮丫頭,也算不錯。
見張久似是仍在沉吟,梅四一臉哀怨,“掌櫃的……我們姐妹倆是來越州尋親的,昨日好不容易尋到了,也不能在人家府裏頭白吃白喝。可我們身無分文……”
她說著,眼底蓄起了晶瑩的淚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洶湧而出,她扁著嘴,右手卻偷偷使勁捏了一把身邊的喬紫,喬紫立刻也換上了一副哀怨的表情,甚至比梅四還要難受一般。
張久哪裏經得住,忙不迭回道,“行。四丫頭,你姐姐可以留下做女工,可這賬房並非易事,這樣吧,你露兩手看看。”
梅四立刻破涕為笑,目光晶晶亮,似乎剛才那一臉哀怨隻是張久的幻覺一般。
“我就知道掌櫃的是好人!”梅四笑著拿了那算盤過來,蔥白手指在那算盤上撥動,嘴裏念道,“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去六進一,五去五進一,六去四進一,七上二去五進一,掌櫃的,還要繼續嗎?”
張久早已被她飛快的手指弄得發怔,心裏禁不住誇讚,見她歪著頭發問,忙笑道,“四丫頭撥算盤的功力恐怕比我還深。那就這樣定了吧,這鋪子平日裏事也不多,每日巳時三刻上工,申時二刻下工,除非有急事,或是東家來取賬本,可能會耽擱些。稍後去後院簽個字頭便好。”
梅四在心裏算了算,上工的時間也不算多,於是揚眉笑道,“那掌櫃的,我們該稱你什麼?”
“叫我久叔就好。”張久又笑著眯了眯眼,目光一直逡巡在梅四身上。
“久叔,咱們東家是誰啊?”張久帶著她們往後院走去,便瞧見天井裏曬著好多茶葉。
“是秦府的大太太,不過東家甚少來,若來取賬本,也都是碧巧姑娘來的。她是大太太麵前的紅人,可不能輕易得罪啊。”張久吩咐道。
三個人穿過天井,往右一拐,便是幾間庫房,庫房對麵便是廂房。
“喬紫你就是在庫房裏做工,四丫頭隨我在庫房對麵的賬房辦事。”張久笑了笑,三人進了賬房,到了書架旁那張桌子邊,張久便寫了兩張字據,讓梅四兩人簽了字,便算是招工上崗了。
“久叔,我們今日便開工嗎?”梅四笑問。
喬紫環顧四周,目光又飄向對麵的庫房,暗自思索了會,在一邊立著不說話。
張久搓了搓手,“不錯。”
“陳嫂子!”張久對外喊了一聲,對麵庫房裏頭便急步走出來一名中年大嬸,圍著綠色的圍兜,袖子捋得高高的,一臉雀斑。
“掌櫃的,啥事?”
“這喬紫是新來的女工,今日開工,你且帶她下去做事吧。”張久指了指喬紫。
“呦,好俊的姑娘。”陳嫂子笑,她曖昧地掃了張久一眼,“掌櫃的放心,這哪還用你說。喬丫頭是吧,來,跟我走。”
喬紫略有遲疑,偏頭見梅四對她擠眉弄眼,她輕歎一口氣轉身往庫房走去。
張久轉身去看梅四,恰好看到她快速恢複笑容的表情,他一愣,以為自己眼花,“四丫頭,你做什麼呢?”
“有,有蚊子……”
“這天熱了,的確有蚊子了。”張久走到了書桌後,從書桌下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個木盒子,木盒子打開後,裏頭是一疊賬本。
張久拿出了兩本,然後攤到了書桌上,招呼梅四過來。
“四丫頭,這賬本我前頭已經對過一次,為防出差錯,你便再對一遍吧。”
“嗯,我知道了。”梅四抿著唇走到了張久旁邊,然後伸手去拿賬本,剛碰到賬本,張久的手突然覆在了他手背上,還細細摸了一把,然後若無其事地替她將賬本拿了起來,放到了旁邊的一張四角木桌上。梅四的嘴角暗抽,抬頭時,卻是羞得臉色緋紅。
“四丫頭,你便在這裏看吧。”
張久指了指那張書桌,右手順其自然地搭在了梅四的肩膀上,將她往桌子那攬去。
梅四忍住想送他幾個大鍋貼的念頭,仍舊嘴角含羞帶笑地被他攬到桌後。
她剛坐在那長條凳上,張久久坐在了她旁邊,右臂緊緊貼著她的左臂,臉上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梅四告誡自己要忍住,她訕訕笑著,將張久摸到她腿上的手給扳了開去,“久,久叔……”
張久立刻退開了手,梅四鬆了一口氣,未料臉上正堆上笑意,冷不丁屁|股被人摸了一把,她差點就忍不住洶湧澎湃的怒氣直接踹得他斷子絕孫,隻是外頭的一聲呼喚,驚得她立刻換上一副嬌羞怯懦的模樣。
“掌櫃的,碧巧姑娘來啦!”
梅四,也就是景宮眉心裏大驚,碧巧是見過她的,若叫她瞧見自己在這,那剛才的豆腐豈不是白白被人吃了去,她正努力說服自己鎮定下來,想個急救的法子,卻發現張久比自己更著急。
“快,快躲進去。”他拉起梅四就將她往自己那張書桌下塞,一臉的驚慌,活像個被娘子捉了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