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涼月  37.喜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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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內室,綠水正在偏廳泡茶。
    綠禾挑了簾子讓景宮眉進了另一間房。
    房間的木欞窗都挑開了些,拿了小木棒支著,微風徐徐吹進,將裏頭四角香爐燃著的沉香香氣吹散了些。
    王氏穿著一身滿幅團花的橘紅色立領斜襟的短衣,下穿紫色馬麵裙,外罩暗金色的對襟長比甲,正坐在書桌後看著賬本。
    瞧見景宮眉進來,她原本板著的臉緩和下來,笑了笑,那頭上的金步搖便晃了晃。
    “眉兒,你可算是來了,可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想壞了。”王氏隔著小方幾將景宮眉的手握住,景宮眉便坐在了小方幾另一麵。
    “姥姥,是眉兒不是,早就該向你問安的。”景宮眉笑,隻覺心裏暖暖。
    “身子可好了?我差人去問到底發生什麼了,慶寧那邊愣是沒消息傳過來,弄得我呀,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來,給姥姥看看……”王氏說著便將景宮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景宮眉臉色微紅,“姥姥,眉兒真的沒事了。相公已經替眉兒討了公道,您就莫要擔心啦。”
    王氏笑笑,眉眼彎彎的,“我看啊,往後你這身邊要多幾個有身手的,要不姥姥替你挑幾個?”
    “眉兒謝過姥姥,隻是尋常在宇府內,也沒的什麼危險,我身邊的人也夠使喚了,何況,還有相公在呢。”景宮眉垂了垂眼回道。
    王氏笑得一臉興味,也知她身邊不願有別人的眼睛存在,心裏頭微微讚許,隨即道,“再過幾日便是秦府祭宗祠的日子,我會差人來知會你們的,到時也要把慶寧帶上。我和老爺商量著,就那一日將慶寧記到宗譜上去,也免得夜長夢多。”
    “是。眉兒回去定會轉告相公的。”
    王氏點頭,又笑著問道,“方才聽小丫頭回來報說臨水軒那出事了,眉兒可有殃及?”
    景宮眉一愣,王氏竟用殃及這個詞,她忙搖了搖頭道,“這會該是無事了。”
    “哼,若是沒事才怪。慧娘整日裏就曉得出些幺蛾子,沒的讓我頭疼。”王氏似笑非笑,又看向她道,“眉兒,往後看事,萬不可隨心而動,有些時候,眼見未必是實。”
    “是。眉兒謹記。”
    這時,仙荷院內有隱隱的吵嚷聲傳來,綠禾看了王氏一眼,急忙打簾子出去了。
    王氏又同景宮眉說了些體己話,便有人搶進了房間。
    “眉兒見過舅母。”景宮眉行禮。
    張氏腳步匆匆地進房,訕訕笑了笑,見到王氏沉著臉看著自己,不禁低了低頭告罪,“娘,是我太心急了。”
    “莽莽撞撞成何體統?!沒瞧見孫媳還在這麼。”王氏掃了苦惱的綠禾一眼,看向張氏罵道。
    張氏點點頭,皮笑肉不笑,“娘,我這不就是找慶寧媳婦來的麼。”
    “你找她作甚?”
    “珠娘那出了點事,說是慶寧媳婦都給瞧見了。我這才想找她問問清楚。”張氏目光落在了景宮眉身上。
    “你那胞弟院裏的事,與眉兒有何相關?她可是來看我這老骨頭的,沒的給你使喚來使喚去。”王氏不以為然,心裏頭本就厭她不分輕重,更何況是她胞弟惹出的事。
    景宮眉想起了王氏先前說的話,也弄不懂弄珠兒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便委婉開口道,“舅母可是問臨水軒那頭的事?”
    “對,沒錯!珠娘說你都瞧見了,你不知道,珠娘剛懷上了,現下又沒了。我那胞弟尚未有個一兒半女,這回可心疼死了,說定是要嚴厲懲治。可是喜鵲那丫頭平日裏又循規蹈矩,不像是個心腸歹毒的,我這才……”
    “心腸歹毒莫非還寫臉上不成?”王氏嗤了一聲。
    張氏的聲音立馬低了,“娘,我也是怕誣陷無辜呀。”
    景宮眉心裏有了計較,敢情這喜鵲是她放到弄珠兒身邊的人,那麼弄珠兒想鏟除喜鵲便有了動機,隻是除非弄珠兒不願要孩子,不然誰也不會拿自己親生骨肉做籌碼。
    “舅母,此事恐怕眉兒也幫不上。當時眉兒在剪水湖邊的道上,隻是遠遠瞧見弄姨娘落水,卻未曾清楚看見是怎麼落水的。我的貼身婢女與領路的小丫鬟都瞧見了,舅母一問便知。”景宮眉回道,神色間接著帶了幾分遲疑,“隻是眉兒有些奇怪,弄姨娘落水後,那水裏盡冒著水泡,卻未曾見到她掙紮的模樣,不過,許是我跑過去晚了,弄姨娘已沒了力氣。”
    張氏一聽,便知道很有可能這是弄珠兒自編自演的戲,眼裏就現出些惱怒來,臉上也勉強維持著笑意,“既是這樣,那舅母也就不為難你了。娘,那我先去處理些事,晚些再來探你啊。”
    “去吧。”王氏擺擺手,臉上漸有疲意。
    景宮眉見狀,便推說告退,王氏見她方才雖仍是不願參合是非,但起碼看事看得分明,心裏也滿意,隻覺凡事要慢慢來,便允她離開了。
    張氏急匆匆地離開往息園而去,剛進息園的門口,便見到先前被張亦祥叫來的打手又在杖打喜鵲,隻覺自己的臉麵被別人踩在了腳底,不禁怒從心起。
    “住手!”張氏怒喝一聲,“沒我的命令就打我的人,你們好大的膽子!”
    兩名打手訕訕笑了笑,退在一邊不說話。
    長條凳上的喜鵲被退了外褲,月白色褻褲早被鮮血染了通紅,她額頭布滿汗水,鬢發汗津津地粘在臉頰兩側,麵色蒼白,有出氣沒進氣,奄奄一息。
    張氏氣得眼睛一紅,快步往後院而去,便見那後廂房門大開著,床上倚著個身子嬌弱臉色蒼白的妙人兒,臉上兩行清淚,端的楚楚可憐。張亦祥則是坐在床沿之上,好言哄勸著。
    張氏還未進門便罵,“你個騷|蹄子,自己親骨肉都謀害,還栽贓嫁禍給喜鵲,真不要臉!”
    弄珠兒一聽,臉色又白了幾分,她嚶|嚀一聲,眼角又掛下一串淚珠兒,看得張亦祥心疼地要死,忙不迭起身看向張氏,“姐。你胡說什麼呢,珠娘怎會害自己孩子。分明是那喜鵲推得!”
    “慶寧媳婦都說了,她下水時都不曉得掙紮,這不是存心的麼?!”張氏橫眉倒豎。
    弄珠兒一聽,身子軟軟地似要厥了過去,她哀戚道,“太太,珠兒被喜鵲一推,嚇得暈了過去,在水裏頭哪裏還曉得掙紮。太太你不能聽她胡說啊。爺,若是您不信,那珠兒此生便無緣同你相守了。”
    張亦祥一聽,哪裏舍得,忙不迭抓了她的手,“珠娘,莫要說些氣話。你身子剛穩住,孩子我們還能再要。”
    張氏冷哼一聲,“誰曉得裏肚裏怎麼算計,怕是再有了孩子,還得想辦法流掉吧。”
    “太太,冤枉啊。珠兒能有張家的骨肉,心裏歡喜還來不及。太太您怎的能聽那宇三少奶奶的話呢。”弄珠兒上氣不接下氣,哭得肝腸寸斷。
    張亦祥急了,“姐!你就少說兩句,不過是個丫頭,仗斃就得了。”
    張氏瞪了張亦祥一眼,看向弄珠兒,“我為何聽不得自己孫媳婦的話?!”
    弄珠兒有些支吾,抬眸掃了張亦祥一眼,“先前在溫玉閣時,宇三少常來喝酒。所以宇三少奶奶對珠兒有偏見也是應該的。”
    張氏一聽,輕哼了一聲,臉色卻有些鬆動,“我看她也沒那麼簡單。就想在娘麵前討歡心。”
    弄珠兒嘴角微挑,見張氏看過來忙恢複了孱弱的模樣,“太太,虎毒尚且不食子,珠兒也知母憑子貴,又怎會害自己的孩兒。太太倒是該多多注意那宇三少奶奶,珠兒聽說宇三少要記入秦府宗譜了……”
    “秦家的事你張家的就莫要操心了。我自有分寸。”張氏擺擺手,見張亦祥的手不斷摸著弄珠兒的手,心裏頓覺無趣,轉身出門了。
    張亦祥忙解開了弄珠兒的衣衫,一隻手蛇一般滑了進去,惹得弄珠兒臉色潮紅。
    “爺,都怪珠兒落水了……唔”
    “無妨……爺就抱抱你。”
    廂房門口的丫鬟退了個幹淨,跟在張氏身後的碧巧臉色微紅,神色間卻有些鄙夷。主仆兩個方到了息園前院,碧萱眼睛紅紅地過來了。
    “大太太,喜鵲沒了。”碧萱的聲音暗啞。
    張氏眉頭一皺,“真晦氣。喜鵲是不是還有個娘的?”
    碧萱點頭。
    “你便撥些銀子給她娘吧。處理幹淨點。”
    碧萱咬著唇又點了點頭。
    張氏便往前走去,邊走邊說,“碧巧,回頭給我備熱水,這身衣裳也要好好用艾草熏一下。”
    “是。”碧巧回道。
    碧萱立在原地,見那主仆二人有說有笑地走開,心裏升起一股悲涼。她擦了擦眼,摸了摸懷裏自己方才拿的銀子往息園外走去。
    仆婦的院子內,喜鵲用一床草席包著,露出一頭烏黑的頭發。旁邊跪著一名四十左右的婦人,哭得眼睛紅腫、鬢發淩亂、嘴裏已哭不出話,隻是在那幹嚎著。
    “喬大娘。”碧萱在一旁喚了喚,那婦人仍顧著自己哭著。
    “喬大娘,大太太讓我帶了些銀兩來。”碧萱又提高了聲音。
    那喬大娘聽到銀兩兩個字,嗖的停住了哭聲,睜著一雙核桃眼看向她,“大太太?”
    “是。是大太太。”碧萱將懷裏的八兩銀子塞到了喬大娘手中,“喬大娘,還是早早將喜鵲安置了吧。”
    喬大娘怔怔接過手上的銀子,她是打掃的仆婦,每月不過五百文例錢,便是當初將喜鵲賣進府來,也不過得了三兩銀子,八兩銀子於她來說,是一筆數額不小的銀子。
    “哎,好。”喬大娘站了起來,神色不再悲戚,卻多了一分迷茫。
    碧萱歎了一口氣,正要往回走,便看到仆婦的院外,兩個俏影正轉身離去。她細看了一下,才發覺其中一個便是宇三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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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外婆的稱呼換成了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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