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趙七落又遭了罪。全是替了那個男人。
    他跪在林老夫人的堂前，沉默著無聲，聽她一句一句嗬斥著。
    憐生也跪在一旁，心裏恨極。
    “說！澀兒幾天沒回來了！”林老夫人怒吼了一聲。
    好事不出門，壞事總是傳千裏。林恭澀在外麵的事情終究是傳到了老夫人的耳朵裏。憐生去看趙七落，趙七落的表情依然那麼平靜，沒有半點波瀾，什麼話也不說。
    憐生心裏狠狠地駁斥著：你現在知道要來管管自己的兒子了！以前怎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他知道不能把這樣的話說出口，不然倒黴的還是隻有趙七落。於是他咬了咬牙，當作沒聽見那些責罵。
    林恭澀剛進府裏，就看見子武心急火燎地飛奔而來，嘴裏不住地嚷著：“小王爺！小王爺你可回來了！”
    林恭澀皺了皺眉問：“這又是怎麼了？天塌了？”
    “你還有心情說笑，小王爺，”子武氣喘籲籲地在他麵前站定，一把拉起了他往裏走，著急地說，“七落少爺叫夫人請過去了，罵得凶呢。”
    林恭澀滯了滯，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異樣，他輕輕拂了子武的手，淡淡地說：“我去做什麼？”
    子武瞪大了眼睛：“小王爺，七落少爺可全是因為你的事才被老夫人責怪的。”
    林恭澀看著他。
    “……你在自醉樓的事，老夫人像是已經聽說了。全怪到七落少爺頭上。說他……”子武收口有些為難。
    林恭澀撇著他，冷淡地笑：“怎樣？”
    “……說是他沒本事管住你……讓你要去外麵找人……”
    林恭澀斂眸不語。
    “小王爺，你好歹去看看。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看著七落少爺那樣子，怪叫人心疼的。”子武勸。
    林恭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折身往廳堂走去。子武連忙跟上。
    林恭澀遠遠地就聽見她母親咆哮的聲音。他掃了一眼院子裏的丫鬟們，個個低著頭，充耳不聞，顧自幹活。他不知是笑還是無動於衷，臉上似是而非的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心裏的想法。
    他緩緩地走上台階，在門口停住，看向裏麵，卻沒有進去。
    子武在他身後急得團團轉，恨不得推他一把，奈何老夫人就在眼前，卻不好做聲，隻能幹著急。
    趙七落背對著他跪在那裏，林恭澀看不清他身前任何情狀。
    林老夫人一抬頭就看見站在門口處的兒子林恭澀，微頓一下，卻是不動聲色。
    林恭澀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隻是站著，淡漠的神情不曾有任何變化。
    林老夫人看向趙七落，冷著臉問：“你每天早上來我這裏請安，次次都說澀兒他還睡著。怎麼我聽說他壓根就不睡在房裏，你這是睜著眼睛蒙騙我？！”
    林恭澀看不見趙七落的表情，也聽不到趙七落回辯的聲音，隻是看著他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仿佛什麼情緒也沒有。
    子武越看越急，伸手拉了拉林恭澀的衣服，示意他進去幫幫忙。
    林恭澀轉頭看著子武，突然笑了起來。無聲的，笑得子武心裏直打結。
    林恭澀顧自轉身往回走，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子武一慌，也有些難以置信，追了上去。
    林恭澀看他攔在身前，不由地問：“還有事？”
    “小王爺，你真不管七落少爺？”子武不可思議地問。
    林恭澀還是笑：“我管他？我怎麼管他？”
    子武說不出話來。
    林恭澀徑自要走。
    “小王爺。”子武叫了他一聲。
    林恭澀有些不耐，轉頭掃了他一眼，淡漠地問：“還有什麼事？”
    “你真的，就這麼不喜歡七落少爺嗎？”他問。
    林恭澀怔了一下，皺眉。
    “七落少爺雖然不是你自己選的，可是，你真的這麼不喜歡他嗎？”
    林恭澀看著子武許久。
    “嗯。”最後他應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子武愣在原地，啞口無言。
    林小親王府和林王爺府不一樣。林王爺的院子裏幾乎寸草不生，像是荒著。可是林恭澀搬進這府院的時候對下人特別交待過，要把院子裏的草木都栽種起來。
    子武一直隱隱覺得小王爺是個很怕冷清的人。可是他卻總是那麼冷清地對待身邊的人和事。
    這一刻子武望著滿園的樹木，卻突然覺得滿目悲戚。他不知道如果這院子也像林王爺府那樣寸草不生，他會不會心裏荒涼得死掉。
    廳堂裏的聲響漸漸低下去了。
    子武慌忙回頭，看見憐生扶著趙七落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看見憐生臉上的表情是委屈。他知道，他不是委屈他自己，他是在心疼他們少爺。子武苦笑一下，卻看見趙七落依然寂靜到似乎沒有七情六欲的臉。
    這個人，高不高興都是那樣的神情。
    可是子武覺得心裏莫名的難過。他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就是難過。他不知道這個七落少爺喜不喜歡他們家小王爺，他希望他喜歡，因為小王爺的寂寞就像一種病，卻怎麼治也治不好。可是這一刻，他又期望他也和小王爺一樣，心裏沒有半分感情。因為那樣才不會痛。
    可是即使傻子也能知道，七落少爺該是不喜歡小王爺的。
    憐生看見子武站在院子裏發呆，卻沒有林恭澀的影子。
    子武跑過去扶著趙七落。趙七落見了是他，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移開手，說了一句：“我自己走。”
    子武就在後麵跟著，一路上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默默回到屋子時，一進門，就看見林恭澀站在窗邊，不知在望什麼。一整張側臉說不出的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