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十一輕輕翻過幾道高牆，腳下輕盈，落在趙七落院子裏的時候無聲無息。
    憐生早站在門口候著，一見他神鬼不知的來到，斜著眼睛瞥了瞥他，臉色古怪。
    十一也不介意，問了一句：“他在裏麵？”
    憐生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嘀咕了一聲：“什麼要緊的事啊，還非得這大晚上的來。”
    十一不理睬他，繞過他身邊往裏走。
    憐生又不敢嚷嚷，隻是在他身後磨著牙警告：“你倒是快點啊！姑爺要是回來，幾個少爺都不夠保你的！”
    十一頓了頓，冷笑了一下，沒說話，徑自推門進去了。
    直接走進裏屋去，趙七落依然坐在桌邊看書，聽到聲響，知是他，微抬眸，笑了一笑，道：“來了。”
    十一走過去在他跟前站定，低頭看了看他，也不說話，直接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遞到他眼前。
    趙七落放下手中的書，望著十一手指間夾著的那信封，似是出了神，表情有些微複雜。
    十一搖了搖那信封，示意他接。
    趙七落抬手拿了過來，捏在手裏思忖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問十一：“爹他有沒有說什麼？”
    十一答：“老爺說讓你自己掂量。他的意思是你不要插手。”
    趙七落凝了神，細細地盯著那信封，然後扯了扯嘴角，笑：“知道了。你辛苦了。”
    十一也不說什麼，折身要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問道：“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趙七落抬眼看他：“怎麼了？”
    十一擰眉想了想，道：“老爺一片苦心，要是保不了你周全，那這一切就都白費了。”
    趙七落隻是笑，卻不說話。
    十一忽地問：“你們同房？”
    趙七落微愕，有些猝不及防。
    十一撇了他一眼：“他一會兒要來這裏？”
    趙七落已經回神，嗤笑了一聲，說道：“你管的還真多。”
    十一思量了一會兒，隻看了趙七落一眼，就不再說什麼，開了後窗，一躍而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七落獨自坐在桌邊，舉起那信封，在燭火的光亮之下輕緩地翻轉著那東西，他微微地眯了眼，神情卻一點一點地變得很冷。
    “權傾天下又當如何？不過是處心積慮欺上瞞下罷了。”他自語著，冷冷地笑。
    忽然想起什麼，眼神裏一閃而過的落寞。
    偏偏都被吃定了。真真悲哀。他默然地想，斂了眼，朝門口喚了一聲：“憐生。”
    憐生仿佛就在門口似的，一聽趙七落的叫聲就推門進來了。一進門看見屋子裏就趙七落一個，不禁疑惑：“十一呢？”
    趙七落漫不經心地笑著：“早就走了，難不成還等著由你送出府去？”
    憐生不服氣地扁了扁嘴，說道：“走了就好。人心惶惶的。”
    趙七落也不和他計較，隻輕描淡寫地問起：“林恭澀回來了嗎？”
    憐生吱唔了一下，然後搖頭。
    趙七落又問：“沒在老夫人那裏？”
    憐生還是搖頭，焉了氣。
    趙七落思索了一陣。
    “少爺，你白天把他趕出去了，姑爺怕是還嘔著這口氣，興許明天就回來了。”
    趙七落卻是笑，把信封藏進自己貼身的褻衣裏邊，擺了擺手道：“隨他去吧。我乏了，要洗洗睡了。”
    憐生有些吃驚：“今個這麼早就睡下了？”
    趙七落點了點頭，起身走去臉盆架子旁，憐生連忙跟了過去，倒水準備毛巾。趙七落簡單的擦洗過後就睡了。憐生收拾好屋子裏的東西，替他關好門窗，便也回自己屋子去了。
    其實憐生心裏很多的思量，一件一件都在盤算，卻沒有問出口。回到自己房間時，沒想到子武竟坐在那裏，像是在等他。
    憐生立即寒了眼，惡聲惡氣地問：“誰叫你進來的！”
    子武傻傻地笑，憨厚的樣子：“我看你今天不痛快，找個人說說話不是更好。”
    憐生看他好脾氣的笑容，隻白了一眼，把門闔上，走過去，問他：“白天你說的話可當真？”
    子武疑惑：“哪句？”
    “是林王爺讓姑爺娶我家少爺那句！”
    子武臉色白了白，憐生見狀就知道他所言不假。他皺眉，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王爺不是因為姑爺娶了少爺的事而把他逐出家門了嗎？難道那些都不是真的？”
    子武當真有些為難，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少爺那天喝醉了，自語自語了幾句，我無意中聽到的。”
    憐生擰著眉思考起來。
    子武拉了拉他，憐生怒，一甩手，吼：“做什麼！”
    “你先坐下來。”子武有些無奈地說，“以後我們天天見麵，你見了我老是像仇人似的總不行。我把你當作自己人了才都不瞞你。那些事情你一個字也不能提起，尤其是七落少爺麵前。”
    憐生看他心地老實，便沒反駁。他坐下來，想了想，問：“林姑爺壓根沒見過我們少爺是不是？”
    子武點頭：“少爺往來的朋友不多。我沒見過七落少爺。”
    憐生心裏不斷思量林王爺這層做法的用意，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姑爺現在在哪兒？”
    子武沒有直說，隻回答：“他去朋友那裏了。”
    “那你怎麼不跟著？”憐生半信半疑。
    “小王爺說有別的事情，我跟著麻煩。他一個人輕功來來去去方便多了。”
    憐生沉默著不說話。
    子武知道自己說的不全是實話，因此有些心虛。他不是願說假話的人。可是要是告訴憐生林恭澀去了自醉樓找那安公子，下一次憐生說不定直接把趙七落的房門鎖了不讓小王爺進屋。想到這裏，子武便決定怎麼也要替林恭澀瞞著。
    兩人又說了一些和好的話，子武便回屋去了。
    憐生獨自又發了許久的呆。他站在門口望向趙七落屋子的方向，心裏默默地念：少爺，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