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宮變篇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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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狐山層巒迭嶂,林木茂密,植物繁多。外人隻道山中狐類不計其數,野狐,妖狐,甚至修行千年的狐精狐仙,卻不知在層層疊翠之中,掩映著多少不為人知的上古花木。那時,墨夕曾教過自己,在野狐洞窟前,有一種烈性狐尾草,長年吸收狐氣而生,有著和狐狸同樣的味道。除了狐類,隻有久居深山的老獵戶才知道它,常常采回家掛在門前,驅除蚊蟲鼠蟻。
大公子府,書房外,看似安寧清淡的花園中,隻有自己人才知道其中暗藏的層層暗衛。看著一眼桌前手持一朵新摘菊花把玩的梵音,我低下頭,繼續翻閱手中奏折。
“公子,昨日暗哨回報,皇後領著昭陽公主去法濟寺為皇帝上香祈福,順道去了清瑩小築。”清瑩小築的暗哨由梵音負責。娘已在狐王手中,我不能讓他知曉靈兒亦是我的軟肋,不管梵音與他暗中是否還另有打算,至少明著不能。隻是,若要放手……
“可有異狀?”,心中起伏麵色沉靜,繼續問著。
“無事。另外,前些日子皇帝不知為何宣衛德夫人和月瀾小主進皇城,這幾日就到了。衛德夫人乃如今威武將軍顧銘的夫人,又是皇後長嫂,他們此行目的隱蔽,狐王吩咐,一切須得謹慎行事。”
“若有機會,套套皇帝的口風”,闔上奏折,“還有何事?”
梵音忽的妖媚一笑,“狐王訓練幻魅之術的那批狐精死士,不日便要出關了。”
八月初四,黃曆顯吉,宜移徙,入宅。一大早,容淩容韻便奉了皇帝之命率人出皇城迎接衛德夫人。正逢皇帝龍體漸愈,朝內一片喜氣。是夜,便在皇宮內舉行家宴,為衛德夫人及小女月瀾小主接風洗塵。往日肅穆的皇宮許久未曾如此歡鬧,四處張燈結彩,歌舞升平。皇上或是許久未設宴,興致頗高,接連與大臣們勸酒。梵音端起酒杯仰頭飲盡,眼波流轉,媚眼閱盡眾態。臣子席中,人人爭相敬酒勸酒,欣賞歌姬舞娘;隻有皇家,所有的人都在微笑,都在飲酒,可是,心呢……皇後與衛德夫人似乎閑話著家常,皇上酒過三旬興致正高,和著音樂打著拍子,容淩低頭獨飲,仿若四周歡鬧於己無關;容韻自始至終都未曾開口,隻癡癡地望著一個方向。梵音順著方向望去,一個怯怯的粉衣女子端坐幾後,眉眼溫柔,不禁令人想起隨風而動的蒲公英。偶爾衛德夫人抬頭笑望向她,隻一抬頭淺淺一笑,便又低了下去。這便是令容韻魂牽夢縈的顧月瀾麼?梵音心內嗤笑了一聲。
“這麼些年未見月瀾,真是越發水靈了。想著那年在府上之時,還隻是個寡言少語的黃毛丫頭,如今竟已出落的這般神仙模樣。日子真是快啊……”皇後望著月瀾,忽然發出了感慨。宴上的喧嘩聲頓時小了,隻聽得絲竹奏響,越發悠揚。
“皇上,久聞月瀾小主能歌善舞精通音律,不知能否借著今天盛宴,煩請小主一舞?”語一出,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梵音身上。容韻略皺了皺眉,沒有說話。梵音嘴角微勾,斜睨了一眼那個蒲公英一樣的女子,一雙驚詫的眼睛正望著自己,又趕緊低下了頭。
“哦?寡人倒不知月瀾竟有如此才藝。月瀾,如何?”皇上似是興致頗濃,隨手放下酒杯,等候著回答。
那個如女子一般嫵媚妖嬈的國師,他為何偏要點名讓自己一舞?心驀地一跳,不容月瀾多想,趕緊起身。
“回皇上,皇上今夜如此高興,月瀾不才,願舞一曲為大家助興,隻是拙劣舞姿,讓皇上見笑了。”
樂聲叮咚響起,低頭,彩袖舒展;抬頭,笑意纏綿。許是少女羞澀,許是燈籠太紅,映照美人嬌顏燦若桃花。腰身輕曲,玉臂慢搖,人影搖動,宛若丁香。忽的琴樂一轉,弦聲轉急,蓮步細碎,似邂逅的一場杏花春雨,水袖揮舞,裙角飛揚,月瀾隨著樂聲急促旋轉,風姿盡顯,宛若仿佛天上舞姬,流光溢彩。突然音樂戛止,一朵粉花飄然落地,如臨水桃花,顫顫巍巍。
容韻看得癡了,或者,從今日第一眼見她時便已癡了。依舊如小時一般羞澀,我見猶憐。曾經想了多少話兒要說與她聽,如今,卻隻會癡癡地望著她。她長大了,變美了,舞中的她光彩畢現,再瞧不出曾經的模樣,如今的她,令人砰然心動。
“好!”皇上一聲喝彩,眾臣附和,“衛德夫人,你可真真養了個色藝雙絕的好女兒!賞!”衛德夫人連忙起身謝恩,抬眼間望向女兒,滿意之色難以抑製。
屈膝謝過皇上,月瀾重新回了席。偷偷抬眼瞟向那個方向,梵音正向自己舉杯淺笑,一抬頭,飲盡杯中酒。急忙把臉別開來,雙頰似乎更燙了。
月升中天,皇帝依舊酒興正濃,把酒和各位老臣言歡。月瀾有些累了,興味索然地望著眼前觥籌交錯的人們,悄然起身離席,獨自尋覓一處僻靜之地,解解酒勁。皓月當空,銀輝遍灑,映出地麵斑駁花影,搖曳生姿。秋風乍起,一陣涼意吹過,帶來陣陣夜來花香。月瀾伸手攏了攏衣衫,整了整發髻,順勢倚在了樹上。
“月瀾小主好雅興,不在夜宴呆著,獨自跑到這僻靜園裏賞花。”清冽慵懶的聲音帶著一絲魅惑從身後傳來,心莫名漏跳了半拍。
“原來是國師……月瀾今晚已有醉意,因而來這吹吹風醒醒酒。國師也是來躲清靜的麼?”
看著她那緊張模樣,梵音一眯眼,一步步地靠近,到距離月瀾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住了,輕啟薄唇,“怎麼會呢,我是跟著小主出來的。”
“跟,跟我出來?不知國師找,找月瀾可有何事?”退無可退,隻能窘迫地任他靠近,不知所措。
“剛才小主一舞,梵音仰慕不已。看著小主出來,不知怎的人便不由自主了,也就這樣跟了出來。”低低的聲音在耳畔回蕩,一股子清新的男子氣息若有似無地纏繞在身邊,月瀾姑娘家何曾與男子如此親近過,早已羞得麵紅耳赤,卻又恐人看見,不敢叫嚷。
“國,國師……”“叫我梵音……”梵音湊近月瀾耳邊輕嗬,任曖昧的情愫肆意滋長,饒有興致地觀察著眼前女子窘迫忸怩之態,忽然一陣腳步朝著這邊過來。立刻收了情緒直起身子,施展輕功,如鬼魅一般隱入了花叢之中,留月瀾一人呆立月下,恍惚失神。
一道白色的身影漸漸清晰,見是容韻,月瀾定了定心神,下意識伸手理了理雲鬢。
“瀾兒,怎麼一個人立在這兒,夜深風涼,隨我回去罷,夜宴都散了。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莫不是著涼了?”容韻一急,伸手便要撫上額頭,卻被月瀾用手擋開,“不礙事,我有些醉了。既是宴席撤了,咱們回去罷,省得娘娘她們擔心。”月瀾垂下眼簾,掩住心內慌亂,說話間便自顧地往回走去。容韻一愣,隻得跟了上去。
月涼如水。靜謐的花園突然間透出別樣的詭異,令人膽顫。腳步聲漸漸地聽不見了,梵音閃出了花叢,冷眼望著那條通向深宮已無人煙的小徑,轉身如夜蝠一般飛出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