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肅殺 第二章 拉丁可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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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山莊內,陽光斜斜照在一扇落地窗前,折射出幾尾光線。茶幾上一盆水仙雖未開花,卻也映著陽光,露出幾分晶瑩剔透的色澤來。
有個女人正微微抬著下巴,閉著眼,側靠在窗上,似乎還有幾行冰涼的液體,順著玻璃緩緩滑落。
她,就是剛剛失去了丈夫,一夜未眠的隋安。
這個家,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冰冷,這麼寂靜過。哪怕女兒依然在等著爸爸歸來,哪怕他們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相片依然貼滿了牆壁,她也清楚,這個家,碎了;她本以為將攜手一輩子的那個人,從此不在了。
轉頭,視線剛好落在鞋櫃上的那一束還未凋零的玫瑰上,這一刻,她心中的溫暖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一陣一陣的敲打著她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這束玫瑰是他這次離開前給她買的,那時他曾緊緊的抱住她,對她許諾,若回來,定然再不離開。記憶中他的眼神熾熱而篤定,掌心的溫度如同眼神一般鄭重,她自然是點頭,告訴他,她等著。然而,她等到的,卻是他再也回不來的殘酷事實。
“樹坤……”她輕輕歎出這兩個字,將頭低低的埋了下去。
恍惚間,她似乎又聽見了那首《綠袖子》,鋼琴鍵上跳躍叮咚的音符暈染開來,仿佛是初春融化的山泉,安靜又細膩的回蕩在琴室內。
沒錯,就是那個琴室,她彈《綠袖子》,他在隔壁彈《卡農》,這兩首曲子就像月老手中神秘的紅線一般,將隔壁的錢樹坤吸引了過來。門口,他看見這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神情陶醉,迎著窗口的日暈,被環繞在一串玲瓏的旋律中。
她沉醉的淺笑,就在那一刻,深深的印在了錢樹坤的腦海裏。
後來,他們手牽手,甜蜜的走過了七年。
七年,一晃即逝。他曾說,人生苦短,也許沒有下輩子,那麼這輩子,一定要一起好好走過。她曾說,有了他,她不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活下去。
可她萬萬想不到,幸福的時光,不過七年而已。
思及此,她蹲了下來,任由眼淚滑過臉龐。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在父母相繼去世之後,她還一直勤工儉學,甚至考上了美國的研究生;也就是在那,她認識了這個和她共度七年風雨的人——錢樹坤。可是在這短短的一天內,她才發現,她的堅強,終於有了極限。但她明白,她還是得咬緊牙關,告誡自己:不能被打倒,在查出真相之前,一定不能倒下。樹坤已經走了,可他離奇的死因,她必須要替他查出來。
她抹了抹眼淚,準備進房去看看女兒。女兒還不清楚自己的爸爸已經去世了,隋安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告訴女兒。昨晚回來的時候,女兒雖然小,卻也覺察出了什麼,隻是還悟不出來罷了。
隋安正想著,門鈴卻叮鈴鈴的響了起來。她連忙整理了一下此刻淩亂的心情,走上前去,打開了門。
“陳警官?”開門後,她發現竟是陳習君帶了幾個警員站在門外。
陳習君點了點頭:“我們需要來你家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配合。”
隋安側身,給他們讓出一條道:“好,請進。”
陳習君帶著其他組員們將她家上上下下粗略的打量了一番,正準備上樓去看看,卻猛然發現了茶幾上的那盆水仙花。
水仙花?陳習君心裏咯噔一響,連忙快步走過去,觀察起來。難道——真是隋安?
裝這水仙花的盆子很大,然而水仙花卻隻有四株,很明顯是被人取走了其他的。而這水仙花並未開花,取走它,最可能的目的,就是為了利用球根部了。
“隋小姐,請你告訴我,這盆水仙花是哪裏來的?”陳習君指了指茶幾上的花。
“是昨天下午我一個好朋友送過來的。”隋安不明所以,隻看到陳習君眼中有一道莫名的精光閃過,便據實回答。
“好朋友?叫什麼名字,男還是女,做什麼工作?”
“她叫何卿卿,是女的,我大學時代就認識的朋友,現在在崇文門醫院精神科當醫生。”
何卿卿?又多了一個人。陳習君暗暗在心裏記下了這個人的名字:“她多高,體重多少?”
“她比我高一點,大概……168厘米的樣子,體重麼,我不清楚。我是47公斤,她應該比我稍重一點點,畢竟比我高,但胖瘦程度和我差不多。”
“她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送盆花給你?”
“當時我不在家,是我女兒開門接待她的。據我女兒說,卿卿在醫院裏撿到了這盆花,沒人願意養,她想起我喜歡養花,就給送來了。”
“你女兒接待的?我們能和你女兒聊幾句麼?”
“這……”隋安猶豫了。她隱約猜出,或許是這盆花出了什麼問題,為了查明真相,警方必須得找女兒了解情況,可是她現在還並不知道該怎麼對女兒說樹坤已死的消息,如果警方說出這件事,女兒才三歲半,怎麼接受得了?
“怎麼?”陳習君眼中閃過一絲質疑,“有困難?”
“可以是可以,但是……請你們別告訴她,她爸爸已經……”說到這裏,隋安的鼻頭猛地一陣發酸,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沒再繼續說下去。
“好的。”陳習君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她在哪?”
“二樓臥房。”
陳習君淡淡“嗯”了一聲,招呼了兩個人一同上二樓去問話了,而其餘的,則依然在一樓查尋著任何可能和本案有關的蛛絲馬跡。
上樓後,陳習君看見了這個不滿四歲的小女孩——
她正坐在臥房門口,雙手托著下巴,渴盼的看著房前那台大大的白色鋼琴,仿佛在憧憬著什麼。她長得很像隋安,大大的眼睛,俏麗的鼻子,玲瓏有致的麵龐,而最讓人憐愛的,則是那個正微微張開的粉嘟嘟的小嘴,那神情,像是沉浸在一個美麗的幻想裏。
一絲微笑不經意的爬上了陳習君的嘴角。她走過去,輕輕說了句:“小朋友,你好,我是你媽媽工作上的好朋友,來看看你。”
錢沐馨這才回過神來,盯著陳習君好幾秒,隨後甜甜的笑了:“阿姨好!”
陳習君看了看她剛才一直出神望著的這台鋼琴,柔聲問道:“你會彈鋼琴嗎?”
“會一點點。”她得意的眨了眨眼,“我看媽媽經常彈,我跟著學過,媽媽說,要是我喜歡,以後可以好好教我。可是媽媽一直都很忙。”說到最後,她撅著嘴,嘟起了腮幫子。
陳習君不禁被她可愛的模樣逗笑了。若不是有案子在身,她真不想和這個小女孩談論這麼嚴肅的問題,可她是警察,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思及此,她蹲了下來,問道:“小朋友,你告訴阿姨,昨天下午,是不是有一個叫何卿卿的阿姨來找過你呀?”
錢沐馨使勁的點了點頭:“是呀是呀,卿卿阿姨經常來找我們的。”
“哦。”陳習君微微思索了下,問道,“幾點來的呢,帶了什麼東西來呢?”
“應該是五點多,我媽剛出去不久她就來了。她給我帶了一盆好漂亮的水仙花,說可以給我養呢。”
“她有沒有說為什麼要送給你呢?”
“她說是在醫院撿到的,沒人願意養,丟了不好,就拿來給我們了。我媽媽很喜歡養花的,你看我們家樓下的花,都是我媽媽自己插的。”小沐馨說著,就拉住了陳習君的手,準備帶她到樓下看。
小沐馨溫軟的小手讓陳習君感到一陣暖意,可她不得不將沐馨拉回來,笑道:“阿姨下次看,你得先回答阿姨幾個問題哦。”
“好呀。”沐馨咧嘴一笑,“你說吧。”
“阿姨需要你想想哦,那麼漂亮的一盆花,你拿到之後,有沒有偷偷對它做什麼呢?比如偷偷拿幾株出來玩?”
“沒有沒有!”小沐馨連連擺手,“媽媽說過,偷拿東西不是好孩子!”
“那也就是說,你拿到這盆花的時候,就是現在這樣了?”
沐馨很肯定的點頭:“是啊!”
“那你媽媽昨天是什麼時候出門,什麼時候回家的呢?”
“媽媽昨天是下午5點去了工作室,晚上9點回到家的。”
“嗯,好的。”陳習君摸了摸錢沐馨的頭,示意做筆錄的小李念給錢沐馨聽,然後讓她核對是否無誤。
隨後,她匆匆走下樓,詢問了樓下的情況。樓下的2名警員均表示,一樓除了那盆水仙花以外,並沒有其他可疑的事物,他們也已經檢查了隋安的鞋櫃,沒有發現有與案發現場的那雙鞋印相符的鞋。
陳習君了解後便簡單的問了隋安幾個問題,例如昨天幾點離家,幾點歸來,在此期間都在哪之類,都與錢沐馨的說法吻合。如果這一切屬實的話,隋安並沒有作案時間,而這盆花,也是錢樹坤死後才送來的。人剛死花就送來了,是不是也太巧了?案發現場偷偷蹲著的女人,又是誰呢?她和打電話的人,是同一個人麼?
——她暗自思索了片刻,便讓隋安在筆錄上簽字,隨後帶著她的人,到小區監控室調看錄像去了。通過錄像,她確實看到隋安5點出家門,9點才回,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
然而,鳳鳴山莊大門的出入錄像卻著實把這一行人都嚇了個夠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昨天晚上七點零三分的時候,小區大門的監控錄像明明白白的拍到一個鏡頭,那就是:活生生的錢樹坤,就這麼昂首闊步的走進了小區,出現在監控攝像頭內!
這個鏡頭看得在場所有人冷汗直冒——如果法醫鑒定無誤,那麼錢樹坤在昨天下午4點左右,就應該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