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劍 無名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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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無名。
好吧,我承認這個名字起得有夠拉風裝酷,但我確實就叫無名。
鑄造我的鑄劍師是一個默默無名的人,但我發誓絕不是因為他無名所以才給我起這個名字的。說起我的名聲,在後來的江湖上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雖然我的名氣並不是無名鑄劍師給予的,但畢竟他算是我的“父母”,所以這裏就介紹一下。
他叫什麼我真的已經忘了,因為時間太過久遠,而他又是個默默無聞的鑄劍師,所以我連他的樣貌都記得不是很清楚,總之是個個性老實勤勤懇懇跟著師傅學逐漸手藝的男人。後來他娶了師傅的女兒,接手了師傅的鑄劍鋪子,一家人生活得還算美滿。至於這樣普通的人如何鑄出我這樣不普通的劍,那是因為我的材料可是男人師傅一直珍藏的一塊礦石,加上男人對鑄劍的熱愛,以及日日夜夜的辛勞,於是我被鑄造出來時,在眾劍中閃耀出微弱的光芒。
你要問為什麼是微弱的光?咳,我因為與眾不同而被男人與眾劍區分開,眾劍上了戰場,而我卻被男人留在了家中。他總是對他的妻兒說,這是我最愛的劍。溫柔的婦人笑著拍拍懷中的嬰兒,那小家夥留著口水對著我“咯咯”直樂。我在內心歎著氣,欣然接受被冷藏在家中。有時候在夜裏會聽見鑄劍室的響動,還有隔壁儲劍室的兄弟在向往著殺敵的戰場的談話,然後再看看帳中睡得安穩的溫柔婦人和稚嫩小兒,我隻得收起一腔熱血,安心守護著這一家人。
再後來,我度過了平淡無奇的二十年。
那時候政治開始不穩定,時不時會出現戰亂,男人日以繼夜地工作,終於有一天累倒了。壽命將終時,他喚他的兒子將我取下拿到床前。看著男人蒼老的臉,在看著曾經粉嫩小孩如今已是俊朗青年,我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讓我驚訝的是,男人讓兒子帶著我出門闖蕩自己的世界,並將我的作用發揮出來。他告訴兒子他辜負了師父的期望,自私地將本應長鳴的劍私藏在自己家中,他說著說著便開始流淚了,明明是歲數一大把的人,卻像個孩子似的在妻子懷中哭了。
我不知道他原來懷著這樣的愧疚活了二十年,看著他的兒子,那個麵容與他有著八分相似的青年臉上出現堅定神情,我忽然覺得沉寂了二十年的鬥誌又恢複了。
那是一聲長鳴。
男人睜大眼看著我,老淚縱橫:“你也聽見了嗎?對不起,讓你孤獨了這麼久……”
男人的葬禮過後,青年拜過母親,就帶著我上路了。那個時候正是國亂,懷著一番雄心鬥誌的青年參了軍,原本是不允許將士自備兵器,但經過青年一番懇求,加上我的確出眾,於是我被同意使用。隨後就是硝煙彌漫的戰場記憶,畢竟是殘酷的戰場,死傷太過常見。青年起初看見死傷的同伴時,雙手是顫抖的,他緊緊握著我,把全身的戰栗都傳給了我。
人類其實是適應性很快的,經過第一次的磨練,青年已經能穩穩握住我在敵人間廝殺,我知道那是英勇,因為他的雙手不再顫抖,因為他有了保衛國家的信念。
青年因為戰績突出被授予一個武將官職,受封時,他緊張得不停收緊手中力氣。雖然我沒有痛感,但畢竟也是有形之物,被人死拽這絕對不會舒服。
隨後的幾年我和青年一直在征戰中,見慣了生離死別,最初的那種熱血澎湃的心情也逐漸平靜。青年原本年輕朝氣的臉上也有了歲月的滄桑,他在戰場上的眼神犀利冷漠,戰後看著死去的戰友卻悲傷萬分。
他沒有娶妻,常年作戰的人要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他不願讓她痛苦,所以當那個被拒絕的姑娘含著淚說永不相見時,我知道他的心裏在暗暗垂淚。他太心善,太為他所愛的人著想,就像他父親那樣老實。
他和弟兄們打得火熱,休息的夜裏常常喝酒取樂,眾人散去後,他便喜歡向我傾訴他有多麼的想念家鄉,想著那個在家中念著自己的老母親。他有時候就像自言自語般講著他小時候的故事,雖然大多數我都知道。
在一次嚴峻戰況的出征前,青年請示朝廷專門回了一趟老家。那白發蒼蒼的老婦人一見他便落下淚來,一雙不再細膩的手輕輕地拍在青年的後背上。他沒有多說關於戰場上的事情,聊了些家常,便要上路了。與母親依依不舍的道別後,他悄悄給鄰居塞了一筆銀子,讓幫忙照顧老婦人。踏上離開家鄉的路後,青年哭了,沒有任何聲音,滾燙的淚水卻灑到了我的身上。
青年也明白,即將的出征是一次注定犧牲的戰役。
我想我會永遠記得那一場戰役,鮮血如泉湧般染紅大地,連空氣都充滿肅殺的氣息。青年的戰袍已經破損不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血流不止。即使這樣,可他仍緊握著我,微微顫抖著。他的目光掃過周圍已經成為屍體的同伴,最終絕望地閉上了,我卻還能感覺到他微弱的氣息。
忽然青年氣若遊絲地開了口:“抱歉,相處了近十年,卻還沒給你起一個名字……”
是了,我在那個人家的二十年以及跟隨他兒子的十年中,他們都未曾給予我一個名字。
“叫什麼好呢……對不起我書讀得少,起不了好名字,你就叫……無名吧?早知道就讓敏兒多教我幾個好看好聽的字……”我知道敏兒,他們彼此深深地愛慕,卻沒有任何結果。那是個大家閨秀,像青年的母親一樣溫柔的性子卻又多了份剛強。
青年吃力笑了笑,張開眼,目光茫然地投向天空,最終又閉上了,他鬆開了我。
站場靜了,黑煙彌漫。
看著沒有生者的血海戰場,我第一次有了哭泣的衝動,可到底我隻是一把劍,不是人類,所以我沒有眼淚。也許人類的確是神奇的種類,他們豐富的情感總能感染周圍的一切。
從那天起,我與他們家的聯係便徹底斷了。我再也沒有回到那個理論上應該是我家鄉的地方,也再也沒見過那個盼子心切的老婦人。
這邊是我的鑄造者以及我的第一任主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