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禦冥神功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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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年風進來的時候,賀淩蕭正專注於石壁上龍飛鳳舞的詩詞,於是悄聲走到他身邊,仰起頭順著賀淩蕭的目光看著那些詩句,感慨道:“哎,看來這裏的原主人命運多舛,被朝廷逼得走投無路,與戀人陰陽相隔。”
賀淩蕭點點頭,展年風道:“看這痕跡應該上百年了吧。”
“起碼近三百年。”
“哦?”
“看,這首罵的是師憲,也就是賈似道,奸臣當道,罪比秦檜。還有那邊那首,是痛斥蒙古韃子的。如果上麵寫的是當初他經曆的年代,那便是宋度宗時期,當時皇帝沉迷酒色,權臣賈似道專製,朝政日敗,最終導致蒙古人占領中原。”
“你果真是博聞強誌,通曉經史,完全不像是江湖人。”展年風注視著賀淩蕭由衷地讚道。
賀淩蕭笑而不語。
“宋末元初……你猜出他的身份了嗎?”展年風初看的時候僅從劍刻的深淺痕跡判斷年限,未細細品味詩詞的含義,不禁有些汗顏。
賀淩蕭不置可否,他醒過來的這些天無不在猜度此事,這些詩句雖名不見經傳,但隱隱約約在哪兒見過,尤其這是狂放多變的字形,如“飛鳥出林,驚蛇入草”。每天醒來睜眼的那一刹那似乎能想起什麼,卻又抓不住眉目,為此懊惱不已,難道是和自己的內傷有關?連腦子也被打得不好使了?
他環視了一周,答非所問地說道:“我覺得這裏肯定還有一條通道。”
“何以見得?”展年風確定自己已經細細查看過這個山洞,連犄角旮旯裏的老鼠洞都沒找著。
“這些石床石椅與洞內的溶石質地不同,卻和洞外溪邊的石質相當。就憑那半人高的甬道是運不進來的。我看此人不僅有文韻,武藝更是高深,你看那些石塊,不是一般人能動的了的,他居然這麼輕巧地移入洞中,構成床倚。”他走到石桌邊上,補充道:“他必定內力驚人,能夠削金如土。”
展年風趨身向前一看,暗歎自己果然不如賀淩蕭的心細,這些石桌石椅並非天成,是人力而為之,隱約在邊緣還能看出指印來。“天元山山穀竟有這等高人,怎麼為何從未聽人說起?”
“能稱之為‘高人’的必有過人之處,要不是我們摔下來,估計死也不會找到這個地方吧。”賀淩蕭打趣地看了一眼展年風,道,“不過,能夠跌入天元山萬丈深淵不死,而且還拖了個廢人的。這天下恐怕隻有展少俠做得到了,連陸冥幽都給糊弄了過去。展少莊主飛簷走壁功力之高深,在下自歎不如。”
展年風哭笑不得,這家夥稍稍好了點兒,嘴皮子就沒說過好話。
“對了,你的腿怎麼樣了?”賀淩蕭換了個話題,轉身看著他的右腿問道。
展年風微微一怔,心頭隨之一暖。“托兔神醫的福,早好了。”
“那你的淩雲劍呢?”
展年風苦笑道:“就在這穀底,還未去找。”這段時間他幾乎不離賀淩蕭半步,哪有功夫去找“淩雲劍”,雖然心中惦記得緊。
賀淩蕭自然知道原因,道:“那吃過飯我隨你去看看吧。”
作為劍客,劍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劍不離身,身不離劍。展年風為了自己與劍分離,心中的苦悶賀淩蕭很清楚,就和他失去“棠溪劍”一樣。
展年風跟上腳步,出了洞口,望著雲霧繚繞的山巔,道:“你的‘棠溪劍’應該還在上麵。”
賀淩蕭坐了下來,一邊盛湯,一邊風輕雲淡地答道:“不,陸冥幽一定會把它帶走。也好,就當先寄存在他那吧,回頭我連本帶利地要回來。”
這個山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雜草叢生,灌木遮日,隨處可見動物屍骨的殘骸。沒過多久展年風便在山穀的另一端找到了斜插入土的寶劍,一臉興奮地轉身對賀淩蕭說:“看,在這!找到了!”
賀淩蕭沒為搭腔,似乎被不遠處的一團灰褐色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披荊斬棘地走了過去,展年風連忙跟上。
離近一看,賀淩蕭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呆立當場,臉色慘淡如遭電擊,且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展年風也倒吸一口涼氣——那團東西不是別的,是一具被野獸啃了一半的屍骨,已經發著惡臭,麵目全非,灰色的布衣上滿是紅褐色的血跡,慘不忍睹。
“淩蕭……”展年風急忙扶住快要暈厥了的賀淩蕭,慢慢注入真氣,好讓那個麵無血色的身子緩緩平靜下來。不用猜,他知道那具屍首不是別人,正是賀淩蕭的“姑姑”薛惜燕。
賀淩蕭見了鬼似的張著口,瞪著眼,窒息般的盯著那團東西。展年風暗叫一聲“糟了”,抬手往對方的後頸一劈,賀淩蕭頓時軟了下來,癱倒在他懷裏,一口氣這才呼了出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賀淩蕭緩緩地睜開了眼,猛地坐了起來,喃喃道:“姑姑,姑姑……”展年風從未見過如此失態如此脆弱的賀淩蕭,心中疼惜萬分。“來吧,我幫你。”說著牽著賀淩蕭的手扶他站起身,朝那具殘破的屍首走去。
掩上最後一抔土時,賀淩蕭已是氣喘籲籲,冷汗淋漓,心力交瘁,一度急火攻心咳得死去活來,任憑展年風替他運氣療傷都無濟於事,隻得摟著他幫他拍背順氣,過了許久才稍稍平靜了下來。抬起頭,賀淩蕭已是淚流滿麵。
哭出來才好!展年風暗自說道。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情不自禁地趨身向前,雙唇幾欲要貼到對方的臉頰。
賀淩蕭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身上,一把擦開臉上的淚水,掙紮著脫開懷抱,直直地跪在墳前深深地鞠了三次躬,雙拳緊握,指甲幾乎要嵌到掌心裏去。
“展年風,答應我一件事。”賀淩蕭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薛惜燕”這三個字,語氣卻是平靜無波,“如果我死了,把我也埋在這裏。”
展年風一驚,一股莫名的恐懼感襲向了全身。“你要做什麼……”
“答應我!”
“你不是要做什麼傻事吧?你說過……”
“姑姑生前我未能好好陪她孝敬她,隻好死後守著她來補償了。”賀淩蕭明白展年風的顧慮,轉過頭道,“你說過你不到期頤不壽終,我定是沒你活得長,所以才請你幫這個忙。”
展年風苦笑,轉而朝薛惜燕墳前跪了下來,信誓旦旦地說道:“薛前輩,煩您作證,我展年風這輩子與淩蕭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屆時我們一起陪您!蒼天在上,黃土為證!若違此誓,天誅地滅!”說完連磕三次頭,目光堅定,氣勢凜然。
“你……”賀淩蕭愣愣地看著他,心中一陣酸楚,“這是何苦……”
展年風轉頭深情地望著他,不做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