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良辰美酒,遇了誰,醉了誰  第二十章 四麵楚歌(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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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他的房門口一直坐著。曾聽尋月說書時聽過這麼一句話,埋下一座城,關了所有燈。把所有的記憶埋葬,不再聞、不再問,然後任憑流年盛世,獨自守著寂寞,直到物是人非。
    好像說的就是現在的她。
    她還記得那次尋月講述的故事是發生在人間的,說有一位公主,與丞相的兒子青梅竹馬,本來也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硬生生被一道和親的聖旨所拆散,兩人抗爭過、私奔過,可惜最終還是敵不過身份帶來的“責任”二字。公主嫁去了西域。
    當時,攸舞還對那公主嗤之以鼻:“這有什麼好傷情的!作為公主,她理所當然要報效朝廷啊,這是她的職責。”
    楓非瞪她一眼:“你個不諳世事的榆木腦袋啊,你當誰都跟你似的滿腦子報效這個報效那個。”
    尋月笑著搖搖頭。
    攸舞那時怎麼也沒想通自己怎麼榆木腦袋了,她覺得自己句句在理。
    而現在,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懂得那位公主為何傷情。因為命運的玩弄,不得不與愛人分別,她想不出任何不傷情的理由,反而覺得當初的自己奇怪得可以,竟然連這點世俗都不通。
    在她曾經嘲笑的故事裏,她成了主角。而故事裏的公主至少還知道要抗爭,她卻連抗爭的想法也沒有過,更沒給男主角機會,就這麼判了兩人死刑。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很懦弱。
    可事已至此,她已無法挽回。
    可上官鳴寒……
    光是念著他的名字就能讓她心顫。他究竟是什麼樣一個人……
    初見時,他不喜歡她情場老手的樣子,可當晚卻為傷了她而愧疚萬分,後來又因她與韓喬的親密而火冒三丈。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愛上她,好像一切對她的好都是理所應當一樣。她鳳攸舞何德何能……
    而如今,他終是將她趕走了。從他的生命裏趕走。也好,這對彼此都好。雖然這麼想著,她的心依然很痛。
    然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這一件,卻也太折磨人了。
    攸舞抿了抿嘴,深深吸口氣,這才發現,太陽就要抬頭了。她看看天,已然寅時三刻。
    該回去了。
    如果與他真的有緣相遇,無緣共生。那麼,就這樣吧。從此形同陌路,把相遇當成一場恩澤,夢醒了,沉默了,就該揮手了,但願百八千年後她能回得了魂。
    “我走了。”她對著門輕聲說。他聽不聽得到呢?她的手似觸似離地輕拍了兩下門,轉身走下台階。她看到台階下的韓喬。韓喬很詫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看到她。
    他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心碎變到無奈變到認命,連他這個旁觀者都感到心疼。
    “攸舞……”
    可攸舞一低頭,就匆匆從他身旁擦過,自顧自地離開了。
    韓喬歎了口氣,目送她離去後,轉身推門進去,竟見鳴寒頹廢地坐在門邊,手中是新打開的酒罐。他不禁責怪道:“你就忍心讓她在門口坐那麼久?”
    鳴寒聳聳肩:“她早晚要走。”捧起酒罐就往嘴裏倒。
    韓喬伸手一把奪過去,皺眉道:“別再喝了!你看看你的靈力還剩多少?”
    “嗬嗬,”鳴寒醉中猶自笑道,“最近發現,酒確是個好東西。”
    “夠了,起來。”韓喬把他架起來,“去換衣服。”
    “換……換什麼衣服。”
    “拜堂定在午時三刻,我們還來得及。”
    鳴寒像是突然醒了一樣,猛地甩開韓喬的攙扶,怒道:“我?去參加她和別人的婚禮?做夢!”頓了一下,又憤憤道:“她要嫁給誰都隨她去!與我再無瓜葛!”
    “你別意氣用事。我查過了,我們收到請柬的時候,攸舞甚至還沒有回到雪鳳城。而她來天城之前,婚事也並沒有正式公布。想必是她想回去退婚,卻不料兩個城主擅作主張提早宣布,她這才別無選擇。”
    “她大可告訴我婚約一事,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她為什麼不說?我難道會在乎一個口頭的訂婚?她根本就不相信我。她終究在雪鳳城和我之間,放棄了……我。”
    “是你總想扮演一個保護者的角色,你想成為她整個世界,但無論是她,還是瀟墨,都有自己的追求……”
    鳴寒帶著諷刺道:“好一個有自己的追求。她的追求就是哭著來找我,然後告訴我她要嫁給別人??”
    “你憤怒隻是因為你等了她七百年,但她卻沒有選擇你。”韓喬嚴厲起來,“可她不知道這些。她在雪鳳城生活了七十二年,而你是她短短幾天裏不小心愛上的人,她的抉擇已經夠難了,你何必再將自己的挫敗發泄到她的頭上。”
    鳴寒又嘲諷道:“到底是旁觀者清,一語道破天機。”
    韓喬眼中的溫度也降了下來:“你喝多了,我不與你計較。”
    “我清醒得很。”他盯著韓喬,音調平平地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看著她和別人行夫妻之拜。你懂麼?”
    韓喬定定地回看他:“撇開其他,你如若不去,就顯得做賊心虛。飛慕城一定聽過你們倆的謠言,難道你要讓攸舞今後在夫家飽受指責?”
    鳴寒的身體晃了晃,絳藍色的眼眸明明滅滅了幾次。
    “再者,”韓喬望著他,“既然不能忍受,不如在婚禮上將她帶走。”
    他原本返回裏屋的腳步頓住了。多少次,多少次他想過要強留她在身邊,可她堅定地要履行自己的職責,他無法阻攔。
    心裏起起伏伏數載,再開口,卻是波瀾不驚:“她不會希望我這麼做。”
    “三生石上你們的名字是刻在一起的,生命石也是相連的。三生三世緣不盡,你就將她拱手讓人?”
    “那也好過讓她恨我。”前生的記憶浮上水麵,他的眼眸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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