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屋的我們，偽裝成韓雲手下的兩名侍從。這望台的後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望台上的一切。隔著不遠的距離，我看到國王與王後站在最高處，爹爹立在他們身側，而他們對麵的人就是九殿下。
    我瞅著他的背影，心中一陣怒氣。想是我的怒氣感染了他，或者是他背後長了雙眼，不然怎麼我瞪他的時候，他就剛剛好轉身了呢？他見是我，微微一笑，眸中處變不驚，仿佛知道我要來一樣。
    可我現在是男子裝扮，他應該不認識我吧！我忙低下頭，隨著韓雲的步伐挪動著。
    這時，宮門被緩緩打開，隨之而出的是身著嫁衣的長公主。她傾城的容貌被麵紗遮住，偶爾一陣風過，拂開了那麵紗，露出她潔白的肌膚，讓人心中一動。
    她緩緩地向國王與王後走去，身後跟了些陪嫁的侍女。待她走到國王與王後那兒時，便微微屈身行禮。王後見到她，淚水不自覺湧了出來，國王也不多好受，卻礙於九殿下在，而沒有說些體己的話。
    當所有人都到齊之後，送親儀式便開始了。
    有一名司儀主持這儀式，還有一名史官拿著筆不停地記載著。長公主在侍女們的攙扶下，頂著厚重的鳳冠霞帔向國王與王後深深一拜。爹爹作為朝中最大的官員，便吟誦了一些古書上的誡語。大致意思是教導出嫁的女子們要怎麼恪守婦道、相夫教子。
    長公主聽得認真，爹每念一句誡語，她便點一次頭。旁人不禁感歎這位公主是多麼賢良的女子，而我也深深被這位公主打動。
    “玉兒，別看了。”韓雲伸手在我眼前晃晃，大概他以為我入神了。
    我扭頭看向他，說道：“不覺得我們的長公主嫁給漢皇，很可惜嗎？”
    他一怔，接著便搖搖頭，言語中有些微微地歎息：“漢朝太強大了！”
    我聽了，也隻能默認。
    儀式快結束時，韓雲領著我與阿圓走到裝著嫁妝的馬車邊，他轉身對我們說道：“你們現在這邊待著。等會出城時，你們就跟著這馬車走。——呶，這是你們倆的腰牌。”
    他將兩塊木質腰牌遞至我手中，便朝爹爹的方向走去，是要與爹爹告別。我將手中另一塊腰牌塞給阿圓，但她的雙眼卻緊盯著離去的韓雲。
    “喲，才分別這麼會兒，就不舍得啦？”
    “沒！沒！”
    阿圓拚命搖頭，遮掩自己窘態。我皺起眉頭，又逗她：“真是個小狐狸精，明明就舍不得，還死不承認呢！”
    “呃，小姐我真沒不舍得…就是…就是想多看看他的身影。”她越說到後來聲音就越小，頭也低了下去，一副嬌羞的閨中待嫁女子模樣。可惜，我們都著男子軍裝。
    “得，你瞧你副模樣。我啊，不逗你了。”
    我伸出手理理自己的衣襟，這衣服悶的很，讓我渾身不舒服。韓雲待爹爹念完誡語，便向國王與王後報告護送隊伍一切準備就緒。國王滿意地點點頭，對他很讚賞。
    “的的——”
    “的的——”
    忽然，望台的另一側傳來陣陣馬蹄聲。這樣的聲音整齊有序，蓋過了吵鬧的人海。人們齊刷刷地朝聲源望去，不多時就見那空蕩蕩地街角出現了許多白馬，駕馭白馬的都是年輕男子。我想起來，那一日在沙漠中也遇到了這些白馬少年們，那都是九皇子的人。
    少年們駕著白馬奪去了所有的人的目光，就是這樣萬眾矚目下，九皇子緩緩走下望台，繼而走到那些少年麵前。所有的少年們，一見到他，都紛紛下馬參拜，動作時那樣的一致，真讓人大開眼界。
    我瞧著九皇子登上領頭的白馬，他是在太過耀眼，不得不讓我想起他是大漢的九皇子。堂堂的九皇子！這樣的他，沒有以往的不正經，有的隻是高貴又嚴肅的氣質，壓過了所有西雁王侯將相。
    “長公主出嫁咯——”
    司儀的聲音憑空而出，長公主隨著這個聲音下了望台，向我們這邊的馬車隊走來。那些白馬少年跟在她的身後，從我的視角望去，她仿佛君臨天下的女王領著俊逸的少年們出征一般。
    漢皇帝派九皇子來迎接她入漢，我想應該是很重視這位長公主的。隻是，漢皇的年紀都可以做長公主的爹了…
    長公主漸漸走到這邊來了，我趕緊拉著阿圓躲到馬車側邊，避開那白馬上的九皇子。耳旁的馬蹄聲慢慢靠近，然後響徹在耳邊，最終又漸漸遠去。確定他們不在的時候，我便踮起腳，看著前方，卻被少年們隔斷了視線。倒是九皇子的身影，我還能依稀瞧見。韓雲也不知何時趕來了，他身旁卻站著爹爹。我見這情形，頓時嚇得冷汗直冒，趕忙將頭再一次垂下。
    “雲兒，這一去千萬要謹慎行事。”
    “是，義父大人！”
    “我對你放心，就是怕你軍中有些人太愛惹事，你可要好好管緊那些愛惹事的人。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那些愛惹事的人’…爹爹應該是指我。沒想到，我自以為悄悄入漢的計劃，已經被爹娘都知道了。他們都不選擇識破我，真是太過寵愛我了。我將頭低得更下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義父大人放心，我定會照管好軍中的每一個人！”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時辰已經到，你們快動身吧。”
    “嗯。雲兒就此告辭。”
    韓雲與爹告別之後，便向馬車隊最前方奔去。爹好像還在原處立著，我不敢抬頭，阿圓亦是。等了有小會兒，身旁的馬車漸漸動起來，整個馬車隊都開始前移。我與阿圓隨著身旁的馬車緩緩抬著步子，漸漸離開望台…。
    德康四十年，五月，某日。
    那一日，風清淡，雲飄揚。十四年華的我，圓了多年的夢想——入漢。
    西雁的城影一點一點隨著我們前行而模糊、遠去，如果我有預見能力，定然不會知道這一次的入漢，會對我今後的人生有多麼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