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時，阿圓見我一身狼狽，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我擺擺手，對她說道：“我什麼事都沒有，去幫我放熱水，我要沐浴。”她依言去幫我準備熱水，待弄好之時，我褪下衣物，走到木桶中坐下。
    溫熱的水溫，舒緩了我小腿的抽搐。那是剛剛跑的急，小腿微微抽筋。水接觸著我每一寸肌膚，我舒服地閉上雙眼，將方才的事兒都拋到腦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娘親進來了，她身上的茶香味兒是怎麼也抹不去的。
    人來，香來。
    我睜開眼，委屈地看著她：“娘。”
    “噯。玩得開心嗎？”她溫柔地笑問我，接著又將自己的手伸進水裏，輕輕撩起一波又一波的水。
    我這樣兒，像開心嗎？我真覺得娘親是故意的，她每次都會這樣逗弄我。
    “不開心。那個九皇子太可惡了！”我氣憤地雙手重重一錘，濺起水花一片。娘親的衣服被染濕了，她見我這般，笑得如個孩子般。
    “你呀…”她用手指點點我的頭，算是小小地教訓了下我，可卻充滿了寵溺。
    “娘啊，你真是不知道那個九皇子有多可惡！哎，算了，我也懶得說…您想罵我就罵吧，反正我也把那個人得罪了。”我破罐子破摔地將頭依靠在木桶邊緣，那硬木頭疙得我太陽穴隱隱作痛。
    今天真是太累了…
    “我罵你也無濟於事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娘親將我的頭發從木桶裏撈出來，繼而拿過呈架上的巾子，輕輕為我擦幹頭發。她的動作，一如既往地溫柔，讓我躁動的心安靜下來。
    “娘親啊，你給我說說我的那個夫君唄。”
    我話剛落音，她手中的動作便微微停頓。但轉瞬間，她又開始為我擦拭頭發，嘴上也說道：“你知不知羞啊，就那麼惦記著你的夫君？”
    “誰惦記他了？我就是好奇…非常好奇！”我說道，身後卻沒了娘親的聲音。
    我讓娘親為難了嗎？算了，還是別問了。
    我回頭，裂開嘴角，岔開話題：“娘親，後院裏的海棠，竟然開花了！不過花朵很小，而且北邊吹來的風沙落在花朵上，髒髒的。”
    那株海棠樹年紀比我還大，據說這樣的風雅之物能在西雁存活，算是一個奇跡了。
    “嗯，回頭讓阿圓她們給花朵撒些水，清洗清洗就好了。”
    我的頭發幹的差不多了，娘親催我從木桶裏起來。我卻有些羞了，雖說娘親與我同為女子，但是讓我赤裸裸地將身子現於她跟前，可真讓人難為情我扭扭捏捏地不肯起來，娘親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她手上已經拿了另一條巾子，準備為我擦拭。我硬著頭皮從木桶裏出來，隨之而落的還有身上沾著的水珠。我那潔白的身子暴露在空氣下，微微地泛紅。
    我低下頭，看著娘親的繡花鞋落於我眼前。她用巾子覆在我身上，接著便熟練地擦起來。
    “我家玉兒長大咯。”她欣慰地看著我，又說道：“真是一眨眼，你就從滿地亂爬的娃娃兒變成大人了。想我懷你的時候，可真辛苦。那肚子比誰家懷孕女子的肚子都大。”
    她竟說起這些往事來，我拿過呈架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來。娘親繼續說道：“那時，你爹就猜想，我這肚子裏肯定懷了兩個娃娃兒。嗬嗬…結果等你出生的時候，才發現就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娃娃！”
    我體型有這麼大？銅鏡裏映著我的身影，我望去，那裏頭的少女是二八的好身段。
    “那娘生我的時候，肯定很痛苦。”我係好側胸的蝴蝶結，繼而挽起娘親的胳膊。
    “是啊。好在，我家玉兒乖巧又聰明，也不枉為娘這麼痛苦地生下你。”她握住我的手，話中有話。
    得，我家娘親大人也來暗示我不要懷揣著入漢的夢想了，那死兔兒爺還偷聽到我與韓雲的對話。真是天要亡我！
    我努努嘴，頭一偏，埋怨道：“娘啊，你不要說這些話來羞我了。我知道自己什麼分量呢。”
    “那很好啊，說明我家玉兒還有自知之明。不錯嘛！”娘親搖搖頭，握住我的手也緊了緊。
    “娘…你再羞我，我就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她邊說邊把我拉到妝台前，坐下。
    台子上有把木梳頭，上麵刻著木槿花的圖案，娘親拿起這把梳子為我梳頭。娘親的手很巧，她細長的玉指在我發間幾番來回穿插，沒多時便為我梳起了一個好看的發型。那三千烏絲，很單調，似是缺少了什麼。
    娘親俯下身子，打開妝盒，裏頭盛滿了各式發飾，有珠花，花黃，華勝，步搖，還有一根通體翠亮的玉簪子。她拿起那玉簪子，便插入我發間。
    “嗯，大功告成！”她滿意地笑笑，我瞧著那發簪，心裏一陣暖流而過。
    小時候，西雁曾來過一位有名的夫人，她從不以真麵目示人，總是用一塊方巾遮住。有一次，我在宮中遇見了這位夫人，她見我可愛，便贈我這支發簪。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發簪竟也沒被我弄丟。我伸手撫上發間的發簪，細細摸了摸，有些花紋雕飾，不過我卻不認得。
    “娘，你還記得我送我這發簪的夫人嗎？”我看著鏡子中的娘，問道。
    她聞言，嘴角的笑容僵住了，那雙眸子中蘊滿了我不懂的微漾。難道娘認識那位夫人？
    “你還記得她啊？”娘親回神，問我。
    “恩，也是看了這發簪才想起她的。娘，你可認識她？”我問道。
    她頓了會兒，才說道：“認識。娘和她是多年的朋友了。”
    “啊？那我怎麼都沒聽你提及過？”我頓時覺得娘親隱瞞能力太強，有這麼一位神秘的朋友，她都不告訴我。
    “那時你小嘛，娘就沒告訴你了。這發簪你好好收著。”
    “嗯。對了，娘，那位夫人也是漢人嗎？”我又問道。
    娘一聽，笑著對我說：“她是漢人。你呀，別總‘那位夫人，那位夫人’的叫。她是華陽夫人，你得喊她華陽姨母。”
    華陽夫人？我忽然覺得這稱呼有些熟悉，可是卻也想不起在哪裏接觸過這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