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暗夜  第十四章 幻影(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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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蕭樹影,萬籟寂靜,聽不到鳥叫,隻看到一片片破碎的陽光,偷偷的鑽到各個縫隙裏,上下流竄。
    夜君臣呆呆的立在那兒,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兒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驚歎了多久了。眼前的一切已混亂了他的視線。他分不清哪是樹影,哪是劍影,哪是花影,哪是人影。或許他們已經融合在一起了,他看到的隻是四道絢麗的光四處飛舞著,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被這四道光給活生生的抽走了。
    恍惚中,他突然感覺到脖子上一陣冰涼。然後他就觸到了少年眼中逼人的殺氣,一把亮堂堂的劍正抵在他的喉頭上。他甚至不知道這把劍是什麼時候靠近他的。可見這劍快的有多麼可怕。
    “我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在我練劍的時候不許有人打擾麼?”少年冷冷的抽回劍,插入劍鞘。可是夜君臣還感覺到,那股寒氣,還留在他的脖子上,讓他不由的起了一身冷汗。
    “屬下該死,隻是少主已經離開天羅城多時了,屬下是前來請示少主何時回天羅城的。”
    “回天羅城?”少年冰冷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他定定神,問道,“鹿歧風的事,有消息了麼?”
    夜君臣低下頭:“根據神女灑下的玄櫻幽曇的花粉,我們追到了離這不遠的一個小村子裏,可是在玄櫻幽曇最後出現的那個地方,我們除了看到一個長著一雙藍眼睛的少女,就什麼人也沒發現!”
    “長著一雙藍眼睛的少女,莫不是那個藍色精靈麼?”夜晟回想起那個在狂歡時節上遇到的少女,那個他隻看過一眼就深深的牽動著他的心靈的可愛少女。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最近這幾日心裏都覺得空蕩蕩的,原來他那鐵石般的心已在不知不覺中被那團藍色的火焰悄悄融化。
    夜君臣看到夜晟眼中再次浮現出複雜的情緒,也料想這必定與那少女有關,便問道:“屬下怕打草驚蛇,所以不敢輕舉妄動。不知少主是否要把那少女抓來問個清楚呢?”
    “你說呢?”夜晟的臉色再次像結了一層冷冷的霜,“玄櫻幽曇是天羅城最珍貴的聖物,不管在哪兒都磨滅不了它的光輝。你自己抓不到人,就想隨便抓個人來敷衍了事麼?”
    “可是少主……”
    “沒有什麼可是的了!”夜晟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算起來,我們的確是離開天羅城一段時間了。正好月衣也已經平安歸來,這樣吧,你待會兒就帶月衣回去向父親複命!”
    “那麼少主你呢?”
    “我自然有自己的去處,順便也幫幫你們收拾一下那個爛攤子!”
    片片花瓣依然在空中飛舞著,最後一點一點的隨著那個冷漠孤絕的背影一起消失不見。夜君臣知道,夜晟這次不肯跟他們一起回去,一定不是僅僅為了調查鹿歧風和他的同黨,也許還是為了他剛才不經意提到的那個藍眼睛少女,也許更重要的事,他隻是在逃避些什麼。可是這個冰冷神秘莫測的少年,誰又能輕易猜到他的心事呢?
    依然是清幽的小院,這裏卻是清風拂麵,花香撩人。
    幾株香騰騰的花樹,繞著一個小小的遮陽亭,放著幾壇辣辣的美酒,坐著兩個截然不同的男子。
    一個粗眉粗眼,一臉冷相,右肩處還包著厚厚的紗布,可他渾然不覺,隻是拿起酒壇,大口大口地喝酒。酒也越來越多,他的臉也越來越興奮,最後竟拿起劍,擊著酒壇唱道:“春城兒女縱春遊,醉倚層台笑上樓。蔓延落花多少意,若何無個解春愁。好酒,好詩,哈哈哈!”
    另一個卻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玉麵書生,風流俊雅,羽扇輕搖。他也是喝酒,隻是他不同大漢一樣舉起酒壇一飲而盡。他隻是拿著一個精致的酒杯,慢慢的倒著,慢慢的飲著,那姿態,仿佛是在享受著世間最美味的珍寶。
    大漢一瞥書生,眉頭一皺,突然搶過書生手中的酒杯,抓起酒壇往書生手中一擲:“四哥,男子漢大丈夫,幹啥事都講究了豪興。那這種袖珍杯子喝酒,扭扭捏捏的像個小媳婦。來,咱們兄弟今日難得一聚,就做他個不醉不休!”
    書生微笑,也不多說,隻是接過酒壇,頃刻之間就把壇滿滿的酒飲光。那速度,連大漢也不得不翹起大拇指來。“不錯不錯,果然是好兄弟!”大漢笑著,一邊又抓起一壇酒,卻被書生迎麵奪過。“六弟,酒雖好,但喝多了卻容易傷身。何況你現在重傷在身,還是少喝寫吧!”
    大漢馬上皺起那兩道粗眉:“剛才還說你爽快,怎麼這會就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他嘴裏雖然抱怨著,卻是真的就停止了喝酒。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看著書生歎道:“四哥,還好這次有你和那個小丫頭。要不,肯定要勞煩你每年稍幾壇酒到陰間去了!”原來這位大漢就是鹿歧風,他雖然看上去粗魯莽撞,其實心卻細得很。那日他受傷被藍琪兒所救,就已經料到可能會有追兵追來,所以才會不辭而別。沒想到卻在路上碰到了這位書生。這位書生名叫冷秋白,看起來文質彬彬,劍法卻是極高,連花雨劍客鹿歧風都不不上,因他生性逍遙自在,放浪不羈,因此江湖人稱浪子劍客。他們同屬於九華劍派,冷秋白排行第四,鹿歧風排行第六。九華劍派是近十年來迅速崛起的一個神秘幫派。它是由江湖上劍法極高的九位劍客組成,世人隻知道這九位劍客喜歡行俠仗義,好打抱不平,也知道他們個個是嗜酒如命的一群豪俠,可他們到底是怎樣一個幫派,所從事的究竟是什麼事,那就是一個說不出來的秘密了。
    冷秋白搖著扇子,笑道:“虧你說得出口,你可知道你這次魯莽行動,壞了我們多少大事?”
    鹿歧風臉一紅:“也怪我太輕敵了,沒想到一個才十八九歲的少年功夫也如此了得。罷了,大姐如果要打要罰,我也認了!”
    冷秋白道:“你也別想太多,大姐是個深明大義之人,知道你也是為了大家好。還是在四哥這兒好好調理一下,把傷養好再說!”正說著,突然,冷秋白的書僮朱聰過來向冷秋白道:“先生,風少爺來了。”
    鹿歧風一聽似是個不認識的人便問道:“風少爺?哪兒來的風少爺?”
    冷秋白笑道:“是我的一個徒弟,叫風逸。這孩子挺孝順的,時不時就會過來一下,路途遙遠的,也真是難為他了!”
    鹿歧風更是驚:“徒弟,四哥你啥時收了徒弟的。我以為你一向獨善獨行,看不上任何人的,怎麼這會又收了徒弟呢?”
    冷秋白道:“他可不同於一般人,不僅骨格奇佳,而且人品也好。能能收到這樣的徒弟,那豈不是人生一大幸事?”說完,就看到一個少年正朝他們這邊走來。
    鹿歧風仔細觀察那少年的相貌,隻見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一看果然是不凡之人。風逸也早已看到師父身旁坐著一位漢子,仔細一看竟發現就是上次在祭神典禮上發表“異端”之說的人。鹿歧風也認出了他就是當日站在藍琪兒旁邊的其中一位少年。於是兩人相視會心一笑,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三人誌趣相投,於是便師徒同桌,兄弟對飲,談笑風生,一直到夕陽西下,小院中還是夕陽西下。可是世間的人總是千奇百怪,各具特色的,有義薄雲天的豪俠們,當然也有心事重重的小女子。
    藍琪兒把已經洗好的衣衫放在旁邊,看著澄澈的溪水發呆。夕陽倒映在水中,風一吹就搖搖晃晃的,有幾次,藍琪兒都覺得那夕陽仿佛就要散成一片片的了,可是在夕陽最晃動的時候的時候,它又會奇跡般的恢複原樣,變得絲毫無損。藍琪兒摸摸溪水,還是暖暖的,於是她索性脫掉鞋子和襪子,把一雙晶瑩的足放在水中。溪水的確很暖,那種溫度一直傳遞到她腳上然後蔓延到她全身。她用手輕輕撫摸著白皙的腳踝,當她低下頭去的時候,她突然發現水中一隻美麗的長著七彩羽毛的鳥在看著她。
    “好漂亮的鳥兒啊!“她驚歎了一聲,馬上回頭一看,卻發現在她身後除了樹林、草地和野花就什麼都沒有了。而且當她再次望向溪水的時候,那裏麵有的也隻是她的影子和那一輪再次被風搖的晃晃蕩蕩的夕陽。
    “難道是我眼花了?”藍琪兒無奈的搖搖頭。但那隻鳥的影子卻始終徘徊在她腦中,久久揮之不去。藍琪兒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突然記起來,曾經也有一個這樣的影子始終都徘徊在她腦海中久久不能消除。那個影子,就是在狂歡節上“欺負”過她的少年。
    “討厭,幹嘛無端端的想起了那個人,我應該心裏隻想著墨延哥哥才對!”“墨延哥哥”,當她的心中浮現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一種莫名的心痛又在悄無聲息的侵襲著她。
    她忘不了今天早上,當她看到墨延的時候,便發現那個在她心中最完美的少年竟會在一夜之間變得如此憔悴。她看到他黯然的坐在那兒,不聲不響的誰也不理。然後她看到在那個曾經一直是一層不染的地麵上,竟扔著那麼多個紙團。於是她走上去,把紙團一個個的打開。可是,隨著她打開紙團的個數增多,她的心也變得越來越黯然。那十幾張紙上,畫的都是同一個人。花叢裏的月衣,水邊微笑的月衣,晨曦起舞的月衣,欣賞夕陽的月衣……每一張,都是那麼絕美,每一張,都張揚著那麼快樂的氣息,每一張,都遠遠超過了墨延在過去十年裏畫的任何一張畫,每一張,都要把她的心狠狠的割碎。但是她卻哭不出來,因為她是沒有淚的,就算在傷心,她也隻有偷偷的把它們藏在自己心裏的最深處,而在別人麵前,她永遠都是那個永遠快樂不懂得憂愁的快樂精靈。
    “原來精靈也是會有憂傷的時候啊!”一個冷漠的但卻極其動聽的聲音突然在藍琪兒身後響起。藍琪兒一回頭,就看到一個極其俊美的少年正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是你?”藍琪兒馬上就認出了他就是那個在狂歡節上的少年。
    “怎麼?原來你還記得我。真是榮幸之至啊!”夜晟笑道,突然,他就盯住藍琪兒的腳不說話了。
    藍琪兒的臉馬上變得被火燒了一樣。她到現在才記起她還是光著腳的,而在這裏的風俗就是,女子一旦被男子看到自己的腳,就是要嫁給他的。藍琪兒越想越覺得丟人,忙把腳從溪水中拿出,用裙子遮好。當她手忙腳亂的終於把鞋穿好時,一抬頭,就看見夜晟正用一個極美的但卻充滿魅惑的笑容對著她。
    “喂,你笑什麼?沒聽過非禮勿視嗎?你偷看了人家的腳還好意思笑出來?”藍琪兒竟然把自己的語氣抬得高高的以掩飾自己心中的慌亂。不知為什麼,隻要一見到這個少年,她的心中,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她這種樣子映在夜晟眼中卻是可愛至極,於是他向前一步走到藍琪兒跟前:“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又不認識你!”藍琪兒沒好氣的說道。
    夜晟一笑,笑得依然是那麼邪魅:“我說過,我以前見過你,因為你讓我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所以我也相信你也有這樣相同的感覺,不是嗎?”
    他竟然能看透自己心事似的,藍琪兒一驚,忙站起身拿起衣盆:“對不起,恐怕你想錯了,我一點都沒有你說的感覺!”說完抬腳欲走,可是她卻發現自己的腳仿佛是沾了磁鐵似的,任她怎麼使勁也走不動。她忙低頭一看,臉上又不禁紅了以來,原來她剛在穿鞋的時候由於太慌亂不小心把一根草藤放到鞋子中去了,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又要重新把鞋脫下,而且是當著這個討厭的少年的麵。
    “藍琪兒啊藍琪兒,你這下臉真是丟大了!”她憤憤的跺著腳,卻發現她越使勁,草藤就把她拌得更緊,最後都差點支撐不住,摔倒在地。夜晟笑得更加燦爛:“你這樣是沒用的,還是把鞋脫下來吧,我不看你就是了。”說完就真的轉過身背對著她。
    藍琪兒將信將疑的看著他,見到他的確沒有要回頭偷看的意思,就趕緊脫下鞋取出草藤。等她穿好鞋時突然靈機一動:“這個人來難纏了,我何不趁現在偷偷溜走。”想完便躡手躡腳的站起來,一手端著一盆一麵向少年道:“我還沒穿好呢,你可不許回頭哦!”一麵說著一麵趕緊加快腳步。
    可是她剛走幾步,就感覺有一陣黑色的風吹來。抬頭,就看到夜晟淺淺的但卻充滿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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