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亦很遲才醒過來。洞外刺眼的陽光在今天對他來說似乎也不刺眼。
    他自己很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隻記得自己把湯喂給了那個孩子。然後就坐在一旁借著火光打量了那幾隻狐狸。後來不知怎的，就睡過去了。
    睡過去了，沈亦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看到自己站在雪地當中，然後緩緩看到有一點白色的東西在靠近，等那點白色走到很近了，他才看到那是一隻雪白的狐狸。狐狸望了他幾眼，然後化成一片泡沫，等泡沫散去，在泡沫當中居然生出了一個女子。沈亦正驚訝地看著這個女子，身邊之境卻突然變了。冰天雪地變成了春暖花開，身旁甚至出現了一條清澈流動的河流。然後那個女子開口說話，她眼裏帶著讓沈亦難以理解的情感，她看著沈亦緩緩開口說道——哥，你終於找來了。接著沈亦就驚醒了。醒來後沈亦已經想不起夢中的女子究竟長的是什麼樣子。
    沈亦搖搖頭，打了一個哈欠，然後一隻手撐著坐了起來。這時他感到腰間似乎有什麼在輕輕地推著自己。
    沈亦低頭一看，正好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眸子。
    大而明亮的眸子清澈見底，沈亦情不自禁地想起剛才夢中見到的河流。
    直到腰間不斷推著自己的力度有所加強，沈亦才從這雙眸子裏回過神來。然後他看到正推著自己的是一雙熟悉的白皙的小手，而小手的主人正是那雙眸子的主人！
    “你醒過來啦？”沈亦反應過來的一刻忍不住大叫出聲。他看著懷裏那個原本一動不動的人兒現在居然正睜大雙眼看著自己。沈亦心裏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激動與高興，他不禁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還在自言自語地高聲說道——“終於醒過來啦。醒過來了！”
    聽著他的高呼，那雙眸子隻是皺著眉頭看著他，然後那雙小手依舊在推著他。沈亦這才發現自己的一隻手仍在緊抱著這個醒過來的小丫頭。而這個小丫頭正努力想要掙脫出來。看到這，讓沈亦心裏有一絲的失落，可沈亦的心情始終還是激動興奮為主。所以他並沒鬆開那隻手，反而用上兩隻手緊緊抱住了醒來的孩子，嘴裏還是高呼著——“太好了，終於活過來了。”
    簡直比自己還活著更高興。
    一旁的狐狸似乎也因此很是高興，嗚嗚地叫著，並且還走上前來磨蹭著他們的衣角。不，是磨蹭著那個孩子的衣角。在終於鬆手後，沈亦看到那雙眸子還是皺著眉打量著自己時，突然尷尬地想起自己現在是一絲(和諧)不掛的狀態。
    “糟糕！”沈亦臉不由自主地漲紅了，他連忙把孩子那件跌落在地麵的披風撿起來，遮掩住自己的重要位置。
    這時山洞的氣氛很是微妙。有一陣風在洞外刮過，卷起了一陣雪花。
    先是沈亦拿著披風，一麵的尷尬。再是那個小丫頭，還是皺著眉看著沈亦。
    顯然那些狐狸血以及湯的效果真的很明顯。這個前天還幾乎快死掉的孩子現在居然也可以自己艱難地撐著坐起來了，而且她的臉色也比昨天紅潤，那個眸子更是炯炯有神。整個人看上去除了有小許虛弱之外基本上還算是健康。
    不過這種健康現在更讓沈亦感到困窘。特別是這個孩子如此健康地睜大這眼睛還在打量著他光滑的上身，讓他更是難為情。
    沈亦也不是那種沒見過女子的小男孩，他在愛上越蕭常之前也曾是一位風流俠士。可現在，就這樣被一個小女孩打量著，這目光讓沈亦無法控製地心跳加速。
    “那個…”沈亦從沒想過會在這個孩子醒來後遇到這樣的困窘。他努力地想要找尋到一個合適話題來打破此刻的尷尬。“呃…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壞人，我不會傷害你的。我現在這個樣子隻是因此…”沈亦結結巴巴地說著，越說越覺得說不下去。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麵前還緊緊抱著自己，沈亦不想想象眼前這個小丫頭會對自己生出如何的厭惡之情。解釋簡直就像是掩飾。況且如此一個小孩子，沈亦在想，自己就算解釋了她也恐怕聽不明白，她隻會就這樣認定自己是一個壞人然後害怕恐懼，一想到這，就讓沈亦感到一種莫名的傷心。
    他又看了看那個還在盯著自己的孩子。她的雙眉已經稍稍放鬆了一點，但還是麵無表情。然後突然的，她輕輕地張開了嘴。就在沈亦以為她要發出一陣尖叫或哭鬧時，她張開的嘴巴裏卻沒發出一個音來。隻見那個孩子像是有點惱怒地搖搖頭，然後伸出一隻手指來，彎下腰，在地麵的積雪上似乎寫著什麼。
    沈亦低頭看她在寫什麼。
    寫字？
    她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的，而且還有幾個字寫錯了，沈亦在她寫完後認真地辨析了一下才終於看明白，她寫的是——是你救了我嗎？
    這…沈亦有點呆住了，對上正在看著自己的眼睛，然後有點不相信地輕聲問道，“你說不出話來嗎？”沈亦說這話時還配上了一些動作，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感覺就像是昨晚跟狐狸對話似的。
    然後他看到那個孩子點了點頭。
    “怎麼會？”沈亦著急地問道，“是喉嚨受傷了嗎？讓我看看。”
    那個孩子搖了搖頭，然後她又彎腰繼續寫字了。她寫——我不能說話。
    沈亦看著這，愣了愣，然後不由自主地更輕聲地甚至溫柔地問道，“是從出生起就這樣？”
    那個孩子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然後又寫到——“之前不是，現在是。但是我能聽到的。”
    沈亦看著那些字，有點心疼。想不到如此漂亮好看的孩子居然會是一個啞巴。
    正當沈亦還在心疼著時，那個孩子又指了指一開始寫的句子——是你救了我嗎？——然後抬頭看著他。
    沈亦笑了笑。看向腳邊的那幾隻小動物，說道：“是這些狐狸救了我們。”
    那個孩子扭頭看了一眼那些在她腳邊的狐狸，臉上並沒吃驚的表情，隻是輕輕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接著那個孩子又低頭擦去了自己剛寫的，重新又寫到——那你都好了嗎？會死嗎？
    沈亦看到這，低頭看看自己渾身那已經基本愈合但依然可怕的傷痕，笑笑點頭說，“會好的，我們都不會死。”說完，沈亦還不禁揉了揉孩子的頭。
    很隨意的一個動作，不過就是揉了揉頭發。
    可這一揉卻讓一直麵無表情的孩子第一次露出一點驚訝來。她似乎愣住了，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似乎更紅潤了一點。不知為什麼，看到這，讓沈亦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那個孩子嘟著嘴又低頭寫到。她還沒完全恢複過來，手有點抖。這使得她寫的字更難看懂了。看著她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而且還把“笑”寫成了“芙”，沈亦更忍不住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隻是感覺到了難得的好心情。仿佛昨天對狐狸們的愧疚都在看到眼前這個孩子的蘇醒的一刻消失不見了。他的心裏有著一陣特別的輕鬆。
    “沒什麼。但是這個字寫錯了，”沈亦依然一麵帶笑，他伸出手指在雪地上緩緩地寫出了“笑”字。而那個小丫頭看著，神情居然很是專注，仿佛是在聽著一位老師在授課似的，嘴巴還微微張成了一個“哦”的嘴型，然後低頭很認真模仿著寫了一次。寫完後突然抬頭，笑了笑。
    她這一笑毫無先兆。就是突然地就抬起了頭，然後原來沒表情的麵上就展開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了。
    她的笑容如同點穴的功夫似的，使沈亦瞬間整個人定住。這次定住不是因為這個孩子一笑起來那容貌簡直美得讓人想要窒息，而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了這個孩子看上去為什麼如此熟悉。因為她長的跟某人很像。
    跟越蕭常的王妃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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