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隻是執念。
    開始的時候，迪達拉還不明白行人口中的“執念”是什麼，然而時間越流失，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鉛華洗盡，實力、名聲、自由、刺激…甚至包括藝術本身，都已不再有吸引力，但是，每當清冷的月，升上冷灰色的天幕時，心底，會湧上薄薄的涼。一個人躺在幹草鋪成的床上，左手搭上右肩，右手搭上左肩，似有意似無意地，給自己一個擁抱。
    很寂寞呢……
    要是有一個人在身邊，就好了，嗯。
    還在人世中奔忙的時候，時間顯得很緊迫，總是不夠用，總是來不及，可是現在，剩下的是大把大把的時間，除了拿陶土做出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鳥獸草蟲之外，就是拾柴、燒水，等客人來，在客人走了之後再把茶具洗好，收拾起來，關上門躺回鋪上去。
    那個人…也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勞動著吧，一定是，嗯。頂著他那一頭紅毛，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嗯。這回都失去忍者的能力了，全靠自己的兩隻手，看他還能操控什麼！估計是在做比較精細的工作吧，畢竟是藝術家的手…嗯。
    該死的…說什麼要時時刻刻知道我在哪裏，在做什麼，和什麼人交手，還說要保護我…人呢？現在人在哪呢？那些行人不是也拖著腳銬，四處尋找生前的同伴嗎，你怎麼不來？嗯！
    心，忽然疼了一下。
    同伴…麼？
    “我沒有那麼短命，再說了，想加入曉的人多得很，你隨便找一個，都能和你做搭檔，嗯！”
    “我需要的，不是搭檔。”
    “難道是‘同伴’什麼的？可別用這麼惡心的詞，我受不了，嗯！大哥，不早了，我要睡了，你確定你就在這裏坐著？”
    自己當年…居然直接否定了這個說法。
    並非同伴，並非傀儡，到後來，甚至連搭檔也不是了…大哥，我算是你的什麼呢，嗯？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惱，嗯。
    迪達拉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
    滿地月光如雪。
    ……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
    戈壁之中的生活，讓人很難有時間觀念，看不到花開葉落，聽不到鳥聲蟲鳴，連風沙聲都是寂寞的。往往隔上好幾天，才會有人從這裏經過，討一口茶喝，自然，還是免費的。月圓月缺一個輪回之後，在月初的幾天裏，會有人背著沉重的籮筐，到這裏來，把一袋子茶葉交給迪達拉，這便是下個月的物資了。
    今天算是個特別些的日子。背筐人放下沉重的筐，把茶葉袋子放到桌上，迪達拉提著熱水過來，為他泡了一杯茶。
    “小夥子，辛苦了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嗯。”迪達拉就勢扯過一把椅子來，在他對麵坐下，腳翹起來，搭到另一把椅子上，盯著麵前的袋子，“喂，大叔，這次份量不少啊。”
    “你不知道？快到盂蘭盆節了，來往的人會多，所以多捎來了一點。你恐怕還得省著點用。”
    “不是吧，多能多到什麼程度？”
    “一天十幾個人吧。”
    迪達拉呆了呆，心想著那還真是不少，往日連鳥都不過來拉屎，於是又問：“大叔，我打聽個事，嗯！要是不想在這裏幹了，想和人換個工作，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