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海。
    夕陽的光傾在微斜的大地上，鋪開一片燦爛。遠處，黃土壘成的高牆裏，隱約現出古老的村莊安詳的容顏。
    “這是你老家？”
    風卷起沙，帶些幹燥的暖，把少年的金發磨得有些毛糙。他的脾氣似乎也被這幹風弄毛躁了，以至於他又問了一遍：
    “你老家麼？要是想回去看看的話，我可不奉陪，嗯！”
    沙地上傳來巨大的身軀挪動時駭人的窸窣聲，卻沒有人的回答。
    少年愣愣地看著他向相反的方向移動而去，沒有絲毫的不舍，之前的駐步停留，竟像是耍人一般。
    “…莫名其妙。”
    其實他想說的不是這句話，而是“等我一會”。
    但人就是這種動物，在不想被對方看輕的時候，寧願受罪。他低頭看了一眼因長途跋涉而磨壞了的鞋子和紅腫的腳，有了一種想把前麵爬著的那個巨型蟲子炸掉的衝動。
    但他終究沒有這麼幹。
    因為他們還要一起走，走很遠的路，去很多的地方。雖然，他不想承認那家夥是同伴。
    那一年迪達拉十六歲。
    ……
    “不好意思，我們這裏隻剩下一個房間了。”旅店的老板如是說，臉上掛著歉意的微笑，那是介於生意人和老實人之間的微笑，狡黠，但是不令人厭惡。
    “一間就一間，本來也沒打算要兩間，嗯！”一身風塵，滿頭灰土，連眉毛上都寫著倦意，但沒被頭發遮住的那隻眼睛還是精神的。迪達拉單手拄在櫃台上，另一隻手伸進兜裏去掏錢，掏出一把之後，數也沒數，直接甩在上麵，“晚飯的時候，把吃的送到我房間裏就行了！”
    “兩人份吧？”
    “一人份！”
    “呃，這……”
    迪達拉伸出手，輕佻而隨意地敲了敲身邊人厚重的硬殼：“他不吃。”
    老板立刻用他那張表情豐富的臉表示明白了，哈著腰走在前麵，引著二人穿過了走廊，直到房間的門口：“請好好休息。”
    先進去的自然是笨重的裝甲車，負責關門的是累壞了的爆炸狂。
    迪達拉幾乎是癱在了地上：“不行了，我決定了，明天早上一定要用飛的，嗯！”
    “就那麼想暴露目標？”
    迪達拉嚇了一跳，因為這是蠍今天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他想找一個理由去反駁，但是苦苦想了好一會，還是沒想出來。
    “腳疼，求我慢點不就得了。”這聲音沙啞得像被雨淋了的破鍾，沒有一點讓人寬慰的感覺，雖然他的用心可能是好的。
    迪達拉瞪大了那隻頭發沒遮住的眼睛，又或者是兩隻都瞪大了，但另一隻沒法被看見：“你看到我的腳出血，還走那麼快？”
    蠍沒有應聲，像是理虧，又像是根本不屑於和他爭論。
    每一次小小的摩擦幾乎都是以迪達拉的勝利告終的，理由之一就是，到最後自己的對手總會一言不發。但其實這讓迪達拉很火大。
    總有一種，被讓著的羞恥感。
    “我要先睡一會，你隨意，有人送晚飯來了叫我，嗯。”迪達拉說著，把地上的鋪位鋪好，躺了下去。
    “還是不肯穿上嗎，你。”
    迪達拉已經閉上的眼睛隻能再睜開：“你說的是什麼？”
    “你明白。”
    “曉的衣服啊，”迪達拉換了個姿勢，背對著蠍，“我是不想暴露目標，嗯。”
    又一次沒了下文。
    迪達拉實在忍無可忍，幾乎是一躍而起：“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卡在我說完之後呢大哥？”
    “大哥。”蠍慢慢地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呼，似乎在品味著什麼。
    迪達拉的臉騰地紅了：“算我沒說，嗯…睡了！”
    這真的是一個很親昵的字眼，對於從來沒有這樣稱呼過別人的人而言。
    為什麼就脫口而出了呢……
    迪達拉在睡著之前，腦海裏盤旋的，一直是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