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陽弋竟然是如此識大局的一個人。”想起之前的一票否決權，範公佐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與元帥並肩站在船頭的暮雲沙一言不發，心裏卻是不以為然。評價陽弋識大局，看來，範公佐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睿智的軍中之神了。陽弋的最後作為，隻是在沒有其它辦法之時為元老會挽回顏麵而已。元老會在被徹底威脅之後，如果還按部就班進行投票的話，試問還有多少人可以堅持初衷？特別是那些在彈劾案中同意他免職的元老們。然而，如果投票的結果和上次產生了太大的出入，那又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自掃顏麵嗎？
    所以，陽弋適時行使一票否決權，根本不是為了暮雲沙考慮。更加不是什麼識大局的表現，他隻是被形勢所迫而已。
    “雲沙，好在這次你沒有事。”不管怎麼說，這次算是有驚無險，範公佐到此也算鬆了口氣。
    此事真的就此結束了嗎？不知為何，暮雲沙總難以擺脫不好的預感。同時，範公佐雖然不說，並且努力表現出一種時過境遷的放鬆，事實上他也一樣覺得事情沒有結束吧？所以才會命令他的部下自行稍後回海軍總部，而他本人卻上了暮雲沙的快船。
    在情況未明晰之前，隻有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正確的做法。範公佐這麼著急趕回海軍總部，顯然是為了親自坐鎮，一秒鍾也耽誤不得。
    不知是不是巧合，繞船飛翔的海鳥也降低了飛行的高度，更加平添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船頭的兩人終於不再說話，陷入了各自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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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大人有傳話。”暮雲沙府邸的仆人站在客房門口，盡管隔著門板，裏麵的人不見得能看得見，訓練有素的仆人還是畢恭畢敬的朝著門內的方向行禮。
    “進來。”展陌荻清清淡淡的聲音傳出，對於“公子”這個稱呼，他不是接受，也沒有習慣，隻是全然的麻木而已。
    仆人進到室內，重複一遍之前的禮節。和這位黑發公子打交道也算是有一些時日了，對他的性子也有些了解。他並不在乎這些禮節，同樣，也不會說出“免禮”之類的客套話。仆人行禮後就自行站起，因為等下去也不會得到回應。“大人命人傳話，請公子速去海軍總部會合，隨後一起出發。”
    去與暮雲沙會合？地點還是在海軍總部？老實說，感覺上還是有些抗拒的。
    “去做什麼？”
    “不知道，大人傳話中沒有說明。”
    “去哪裏？”
    “不知道，大人傳話中沒有說明。”
    一模一樣的答案，典型的一問三不知。
    是真不知道，還是不能說？展陌荻開始思索這個問題。“如何去海軍總部，這一點傳話應該說明了吧？”仔細想想，不能說的可能更大一點吧。不過這也無妨，見到暮雲沙之後他自然會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在此為難一個仆人也沒有什麼意義，況且這也不是他的習慣。
    仆人很感激展陌荻的體諒，至少在這個時候，他覺得對方性子淡漠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比刨根問底，非要逼他說出不能說的事情要好太多。恭敬的行了一禮，“來接公子的人就在外麵等著。大人傳話中還說了，請公子收拾必要的行李。”
    需要收拾行李？不知是什麼原因讓這名仆人不能將話說的太過明白，但從需要收拾行李這件事上分析，此次應該是一段相當長的旅程。上次出門，跟隨暮雲沙去調停爭端之時，他都未曾要求收拾行李。
    “沒什麼可收拾的。”這裏的一切，包括自己身上的穿戴，沒有一件是自己的東西。他沒有什麼想要拿走，也沒有可以拿走的東西。
    “公子，你看這樣行嗎？勞你在外間等一會，由小人做主替你收拾一些必需品。”仆人好言好語的提議。
    想來這也是暮雲沙的囑咐。展陌荻沒說話，隻是向室外走去，算是默認了仆人下麵要做的事情。
    仆人的動作是很麻利的那種，沒用多少時間就收拾出一個裝有必需品的包裹。展陌荻簡單謝過仆人後，便和來接他的人一同離開了暮雲沙的府邸。
    先是馬車，到了港口後便換乘了事先停泊等待在那的小船。一路上倒是相安無事，甚至都沒有怎麼交談。前來迎接展陌荻的是兩名下級軍官，看他們的肩章，一個是準尉、一個是中士。兩人對展陌荻都很是好奇，一方麵是想不透上將閣下派他們來接這位公子去海軍總部的用意。另一方麵是被他的黑發黑眸所吸引，想不到，世界上還真有這樣顏色的頭發和眼睛，好漂亮啊！
    展陌荻隻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整個過程中連姿勢都幾乎沒有變過。能感覺到另外兩人不時投來的目光，而那目光明顯的在他的眼眸和頭發上往返流連。自己的容貌會在這個世界引起關注這件事，他唯有苦笑著接受一途，隻是這兩名軍官的目光中並沒有惡意，隻是單純的好奇而已，他也就更加沒有必要多做計較了。不過，展陌荻天生的淡漠氣質還是一次次的打斷了兩名軍官想要攀談的想法。
    船速漸漸慢了下來，與此同時，那名中士有些興奮的大喊起來，“公子，我們到了！這就是海軍總部！”
    這就是海軍總部——
    展陌荻慢慢抬起了視線，仰望眼前要塞一般的建築群。就算淡漠如他，此刻心底也不由的升起一股敬畏之情。眼前的建築，並不漂亮，隻是一徑的深灰。外觀看上去，甚至看不出它有被精巧設計過的地方，是典型的實用大過美觀的建築。
    然而，就是這座建築，從每一個細節之中都噴薄出一種鐵血之氣，那是一種被戰爭、被廝殺、被無數的生命和鮮血造就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