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
    （1）
    又開始頭疼。
    我坐在床上，從櫃子裏拿出藥。
    窗外的光線被厚重的窗簾擋住，暗色的光線讓人有些壓抑。
    一個人沉默無語。
    這裏是我以前在外麵住時租的房子，這三天來我一直住在這裏沒有回去。我明白我想逃避什麼，因為我一向害怕麵對。我一直就是這樣的膽小鬼。
    忽然的敲門聲。
    有些身心疲憊。
    拉開門，有些意想不到的兩個女子。我原本以為是房東來要我還沒有繳納的房租，畢竟我沒有想到，她們會來。
    -我本來就是下定決心要躲著她們。
    “姐，你是不是應該先讓我們進來？”
    “…恩？…呃…”
    我拉開門，蘇櫻離一側身走了進來。我看著依舊站在門外的林宜樸，有些語塞。她眼眶通紅，頭發還在滴水。我抓緊門把手。“流螢，你…”
    “蘇櫻木…”她一張口，然後像受了委屈一樣撲進我的懷裏大哭起來。
    她哭得很凶，眼淚打濕了我胸前的衣服，我有些遲疑地拍了拍她的肩。
    “…先進來吧。”
    那光線刺眼。
    （2）
    我泡了三杯咖啡放在茶幾上，蘇櫻離看了眼林宜樸濕嗒嗒的頭發，“你最好是先拿塊毛巾擦一下。”
    我有些錯愕地看著狼狽的她，然後幫她拿了一塊幹毛巾。“你還是先去擦擦吧，會著涼。”
    林宜樸拿著毛巾進了洗浴間，流水聲中伴隨著嗚咽。“她和江城吵架了。”蘇櫻離看了我一眼，又說，“不傷心？”
    “按你的邏輯，我現在應該點鞭炮慶祝。”流水聲漸漸小了，我壓低了聲音。“抱歉，妹妹，我真想知道你今天帶她來想要做什麼。”
    蘇櫻離卻隻是推開麵前的咖啡，沒有回答我的話。“拿酒，你知道我不喝咖啡。”
    “咖啡傷胃，但酒傷胃又傷心。”
    林宜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洗浴間出來了，她站在我身後，輕聲說。“拿酒吧。”
    我抬頭看她，這場麵倒真是有些趣味。我的妹妹帶著我前男友的現任女友，來跟我哭訴他們之間的小吵小鬧。而我竟那麼被動，反倒生出幾分心疼。我站起身走進廚房，從冰箱拿出幾聽啤酒放在了茶幾上。
    “你這倒挺像個家。”蘇櫻離若有所思，然後促然噤息。她大概是想起初二那年我年輕氣盛，這間房子，也是當初我與江城一起布置的，我們兩各有一片鑰匙。我還因此與家裏大鬧了一場，最後全家搬遷去了傷城。
    林宜樸在邊上一杯一杯接著喝下去。
    “你這樣會醉的。”我攔住林宜樸，“你們大概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炒幾個菜。”
    “蘇櫻木，你可真大度。”林宜樸抬頭看著我，“如果我是你，我會把自己丟出去。”
    “把自己丟出去？我倒是想，但是牛頓不允許。”我笑了笑進了廚房，聽見客廳裏林宜樸暈暈乎乎的，“我最討厭物理了。”
    “你醉了。”蘇櫻離推開了她想要伸向酒杯的手。
    “這是我想要的。”林宜樸趴在了桌子上。
    （3）
    我炒了幾個菜剛想端進客廳，手機便響了。
    “…有事麼？”
    “她在嗎？…”
    我轉過頭看了一眼客廳裏還在喝酒的林宜樸與蘇櫻離，心裏一陣複雜的情緒。“…不在。”
    “哦，這樣。”江城淡然，並沒有結束對話的意思。“…你還好嗎？”
    “我沒事。”我小聲地回答。“…你還好嗎？”
    “不好。”江城忽然而來的笑聲，“蘇櫻木，我快死了。”
    “傻子…”我有些不知所言，“我掛了。”
    “對了…”江城急急地攔下了我的話，“…端木淵要你打電話過去。”
    “我知道了。”
    我掛斷電話，又撥了端木的電話。不知道威懾呢們，我總覺得江城和平常不大一樣。電話接通，還沒等我說話端木就急急地丟出一大串問題。“櫻，你在哪？你現在在作什麼？你和江城在一起嗎？”
    “…端木，我沒事…我在…我現在很忙。”我支支吾吾，他沉默半晌。“江城讓你打給我的？”
    “是。”
    “你和他沒有在一起？”
    “恩。”
    “…那就好。”端木鬆了一口氣，我有些疑惑不解。“…端木，出什麼事了嗎？…江城他…？”
    “不，沒出什麼事。”端木的欲言又止更讓我起疑。“…隻是櫻，你最近一定要小心。”
    “…怎麼？”
    “…其實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端木有些遲疑不決，“櫻，江城和侗樂說了些古怪的話，我雖然不明白…但是…”
    “蘇櫻木，你最近一定要小心江城。”
    我一下子愣住。
    （4）
    端木掛了電話，我端了菜走進客廳。蘇櫻離喝了一大口酒，說，“姐，你和誰打電話打這麼久？”
    “…端木，”我有些猶疑，“他問我在哪。”
    “在哪？”蘇櫻離冷哼一聲，敏銳的眼神一閃而過。“他倒是挺關心你，比關心麥侗樂還關心。他對你，可不差。”
    我坐下來也拿了一杯酒，“這話又從何說起，櫻離，你可是我的親妹妹。”
    我一飲而盡，蘇櫻離沒有再說話，也隻是拿了酒杯喝了起來。林宜樸卻忽然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向我敬酒。“蘇櫻木，我敬你一杯。”
    “…你醉了。”我沒有理會她，隻是喝光另一杯。她舉了酒杯湊到我麵前，“蘇櫻木，蘇櫻木，我沒醉，我若是醉了，我便看不到你，我看到的，便是他。”
    我狠狠喝下一杯酒，不語。
    “可是他。”林宜樸仿佛忽然清醒般，有些哀怨地看著我。“可是他沒醉，眼裏便全是你的人。他若醉，也是為你而醉。”
    我的手猛地一抖，酒灑了大半。“…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我說什麼！”林宜樸又歪歪斜斜地坐了下去，對著我發瘋，“蘇櫻木，我恨你，我嫉妒你，你聽見了？他愛你，他忘不了你，你聽見了？他愛不了別人也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你聽見了？！”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掉進酒杯裏，我還未說話，就看見蘇櫻離忽然紅了眼眶。“傻子…”
    我隻是不言。
    我一口接著一口喝酒，我沒有再講話，她們也沒有。我看見她們的眼淚，卻看見酒倒映出的，我麵無表情的臉。
    我是不是太殘忍。
    我埋下頭，伏在臂彎裏。
    還是沒有眼淚。
    （5）
    不知過了多久。
    林宜樸伏在桌上睡著了，蘇櫻離端著酒杯問我，“姐，你醉了麼？”
    “不，我還清醒。”
    “…你還清醒…”蘇櫻離又倒了一杯酒，我沒有去阻攔。隻是見她喝盡，又問，“櫻離…”
    “恩？”
    “…他們還好嗎？”
    “過得很好。”蘇櫻離無謂地聳聳肩，“他們？你喊他們，那我便更不知道要喊什麼了。他們？…哈，他們不像有兩個女兒，天天為死後無人送葬擔心地睡不著覺。”
    “……”我語塞，良久，“我的錯。”
    “不錯，確實都是，你造的孽。”
    我看著酒瓶，又接近了底部。我想起林宜樸的醉話，笑，“好妹妹，你說我值麼？”
    “自然，”她有些茫然，“至少你已經不能挽回了，不是麼？…我的好姐姐，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怎麼樣？”
    我有些怔怔，“…恩？”
    “蘇櫻木…我喜歡的人，不是顧齊…”
    “是江城。”
    我不小心打翻了酒杯，玻璃碎片掉在了桌上和地上。
    蘇櫻離喜歡的人是…江城？
    蘇櫻離喜歡江城？！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還是一直就喜歡？！
    蘇櫻離看著我笑，“傻子…”然後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她醉了。
    “櫻離…你也醉了…”
    我笑，丟下杯子，喃喃自語。
    “蘇櫻木啊蘇櫻木，你肯定也醉了…”
    如果不醉，我又怎能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