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PART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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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6。
(1)¬
北洋中學門口。
來來往往的人群,我靠著校門邊,有些百無聊賴。我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校門口,顧齊還是沒有出來。我低頭給麥輕發短信。¬
我:好無聊啊,顧齊還沒放學。¬
麥輕:無聊什麼啊,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早晚遭報應!¬
我:……¬
麥輕:今天晚上一起吃飯麼,淵也在。¬
淵?!¬
…端木淵?¬
我:今天顧齊喊了我吃晚飯。¬
我:淵?!¬
我將手機放回口袋,抬起頭,然後一瞬間驚愕。¬
端木。¬
他站在北洋中學對麵的小吃店旁,穿著練習服,他的眼睛充滿血絲,散發出隱隱的戾氣。
端木看著我,我有些驚慌。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端木。¬
我沒有說話。¬
手機又響了起來。¬
我如獲大釋般地接了電話,大概是麥輕。“喂,麥輕嗎?我…”¬
“櫻…”¬
我一下子愣住。¬
“…有什麼事麼?”¬
“沒有。”¬
江城那邊傳來很大的雜音,喧囂和音樂的交雜,是PUB?現在6:40,會有酒吧營業麼?“…你在酒吧麼?林宜樸呢?”¬
他和我,終究是沒有關係了。¬
我何必再管他的事。¬
“東方櫻,”電話那邊換了¬一個陌生的男聲,“你是日向承江的女朋友?1987,三分鍾。”
掛斷。
我瘋狂地往1987酒吧跑去。
他有危險,我怎能若無其事。
顧齊在北洋中學門口,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
(2)
1987酒吧。
雖然還不到深夜,這裏就已人聲鼎沸。
在場流中,有一支是經常混跡於酒吧、賭場的敗流,不稱場裏人。他們以他們的方式開場,看來江城是遇到他們了。
酒吧沒有我在電話裏聽到的嘈雜了,仿佛一下子塵埃落定,大概是他們那群人把1987包下了。
我推開玻璃門。
酒吧的光已全部打滅,舞廳中央圍了一群人,他們原本全部看著一個人。我一推門,他們便又轉頭看向了我。
“東方櫻?”
男子低沉的聲音。
“是。”
我點頭,看見角落裏的男生抬起頭,他還未換下那天的衣服,渾身散發著酒氣,修長的手指有些泛黃,那是煙熏的累積。
如此狼狽。
“東方櫻,你還記得泓流井樹嗎?”他眼裏湧出巨大的悲愴,“四年前會場上,那個泓流井樹。”
我和江城同時驚愕。
四年前,我退出的那屆比賽,新人輩出,競爭慘烈。40進6的那場比賽,隻留下了第二輕,端木淵,日向承江,燈火流螢以及泓流兄弟二人。
六人中,泓流望身手平平,倒是他的弟弟泓流井樹潛力驚人。有人說過,這將是沙城最精彩的一次比賽,——前提是3D、泓流、日向進入決賽的話。
6進4。
端木對泓流望,日向承江對第二輕,泓流井樹對燈火流螢。
燈火流螢本是些小聰明進6,她對泓流井樹,根本沒有獲勝的希望。
隻是結局出乎意料。
還沒有激烈的開場,燈火流螢就以最為簡單的匕首,刺死了泓流井樹。
當場。
鮮血噴湧。
沒有隻言片語。
賽事有關人員匆忙衝上台,將泓流井樹抬到了台下。
下一場比賽還要進行,生死契狀早已簽定。
泓流望聽聞後即棄權,他衝過來,揪住了燈火流螢的衣領,他的眼裏像是要噴出血來。“井樹呢?井樹怎麼了?”
那時我與燈火流螢尚且不熟,隻是見她鎮定自若地勾起了嘴角。
“他死了。”
泓流望心如死灰。
即便是四年後,場裏人依舊對這場比賽抱有懷疑。他們說,以泓流井樹的身手,不可能被燈火流螢一招斃命。這個中曲折,必定撲朔迷離。也因泓流井樹的死,泓流望的棄權,後麵的幾場比賽變得索然無味,最後草草結束。
不過,之後因為泓流望的舉動,而再次掀起波瀾。
泓流望扯開那些路人,抱起死去的泓流井樹,大叫:“誰來救救我妹妹?”
妹妹?!
全場嘩然。
再仔細回想,泓流井樹一直都穿著男裝,帶了一頂帽子,也足夠以假亂真。
“…為什麼她要扮做男裝呢?”我想要盡快轉移話題,泓流望大概上回來找燈火流螢的,至於為什麼會找上日向承江,還不知道。
“父親不喜歡夕琴和我去場裏。”泓流望眼神陰鬱,“但是家族一天不如一天,父親想趁那屆比賽重新振興家族……”
“但是我太不爭氣…兩個月過去我還是沒一點長進。家父抱恙,小妹夕琴(即泓流井樹)便來勸我…”泓流望近乎喃喃,“她說,‘哥,你也知道現在家族淪陷,我斷是不能袖手旁觀的。’…”
“連夕琴都這麼懂事了解家族的危機,何況我向來疼愛這個妹妹…”他痛苦地垂下頭,“…我做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件蠢事,我答應了妹妹,並且帶她去了會場。不過為了避免麻煩,我讓夕琴扮了男裝…後來……”
後來,泓流夕琴便死在了會場上。
“…你父親呢?之後……”
泓流望冷哼一聲,“之後?”
“自然是死了。”
凍結的心髒。
(3)
“東方櫻,我是有線索,日向承江絕對知道燈火流螢的去處。你來勸他,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出手的。”泓流望看了眼日向承江又道,“我們有我們的規矩。”
我看向依舊無話的江城,苦笑。
——我又有何則個來勸他?現在這角色,真是名不正言不順,可憐又可笑。
“泓流望,你又何必呢,好歹也曾是名門望族…”“你說對一個‘曾是’。”泓流望不動聲色,“不錯,泓流確實[曾是]一個大族,但也已是[曾是]了,而現在…”他沉默半刻,“倘若不是家破人亡…”
他眼裏的哀涼,讓我們都有些為之動容。
我又何嚐不知泓流望的處境,從一個大家族淪落到一個旁支,不講道義,不講場規,家散去,還有什麼可掛念?縱使體會不到他的傷痛欲絕,也足以想象這種奢華一世然後一夜哀頹的景象。
我隻是看著江城。
他依舊蹲在角落裏,一言不發。
我走到江城的前邊,他抬起頭攔住我的話。
“你要我說?”
“淺原櫻,我做不到,你不是我的誰。”
我後退幾步,然後,笑。
沒錯,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但這畢竟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的確,我不是你的誰,我早已不是你的誰,不是你的誰的這樣的我,卻像個傻子一樣為你喜悲。
是,淺原櫻,從來沒有姓過日向,而最後又棄了東方。
可以,我如果承認這一切,承認我對你所謂,那麼你的仇恨,可否減輕?
“你好,日向承江。”
兩年後,我終於看清你。
(4)
原來有種感覺,叫作心如死灰。
泓流望看了看我,又走向日向承江。“你不打算說?日向。”
“是,泓流。”
“那麼,你也知道規矩的,是?”
“是。”
“那便不再是我的事了。”泓流望的眼似一湖深潭,他身邊的人全都圍了上來,江城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一天不說,那麼就玩一天,一年不說,就玩一年。”
“這雖然有些不光彩,但在場裏是司空見慣了的,縱使死了——”泓流望輕笑一聲,“也算不得什麼。”
“說還是不說,自己選擇。”
有些微妙的文字遊戲。
是他選擇不說,還是我選擇說。
是他選擇為她去死,還是我選擇送她去死。
生還是死,自己選擇。
時間,過去大半。
滴答滴答。
(5)
江城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不說。”
一群人衝了過去,將日向承江拎了起來。他本來不勝酒力,腳步有些不穩,踉蹌了幾步沒有避過第一拳,緊接著是第二拳、第三拳…泓流望看著我笑,仿佛那一切與他無關。“東方櫻,你可以走了。但你,最好不要企圖回來救他。”
我隻是看著江城。
你是為誰喝醉,你又究竟是喝了多少杯。
你是醉到無法還手,還是你想要,在疼痛之中,醉生夢死。
眼淚奪眶。
我轉頭,狠狠咬牙。
無法出手,即便看著他被人傷害,也無法拯救。江城,我不是她,我無法給你安慰。但是你需要安慰時,為什麼隻有我在。
江城,你該有多失望。
“asshadowscastuponthedimmoonlight
turnedsweetsweetlullabyintoacaptivenight
isoarthesky,leaveeverythingbehind
discoverhaven‘slightbeyondsurrealdisguise…”
燈光打亮,華燈初上。
舊物舊曲,舊人新景。
諷刺的知覺。
“旋律裏誰看的見囚困的音樂
繽紛的花園布滿了落葉
我隨著音符穿越華麗的鐵鏈
發現藍天依然遙遠”
華麗的鐵鏈。
我推開泓流望衝進人群,江城看見我愣了愣。他猛地推開我,狂躁而不安。我和他在人群中,受到一樣的傷害,隻是無動於衷。
回去。
不要。
那麼死。
好。
疲憊而狂躁。
終於我,為了這個男子,違背了師傅的規定。我多久沒有出手了,總覺那行雲流水都演繹成了捆綁糾結,招招沒有力道,處處都是破綻,步伐不穩,眼神渙散。
都在掙紮,
都在掙紮,這華麗的鐵鏈,牢牢捆綁,束手無策。
我目睹他倒下,然後看見自己,千瘡百孔。
我笑。
我看見江城帶滿傷痕的臉湊近我,他的眼角掉下一滴血,如淚。
“蘇櫻木,我欠的。”
“你知道嗎,是我欠的。”
眩暈。
誰的腳步聲。
(6)
疼。
我撐著床,右手蓋住了小腹上的傷口。我撩開襯衫的下擺,那裏浸透了許多血。我皺著眉將衣服撕開,衣角粘者傷口撕下一小塊皮。
“阿櫻,你醒了。”
我抬頭,是麥輕,她手裏拿著藥和繃帶,衝我笑了笑,然後細心地幫我換藥。我已許久沒見過她這般溫柔的模樣。“阿櫻,你怎麼會和泓流支打起來…”她換好繃帶看向我,“…你師傅那該怎麼交代?”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敘述一遍,隻是坐了起來,有些小心翼翼。“…江城呢?他…他沒事嗎?他在哪?”
麥輕看著我良久。
“他…林宜樸把他帶走了。”
我無話。
“櫻。”
端木和顧齊站在房門口,麥輕看了看我們幾個,“你們先聊好了,我去做飯。”
我看著麥輕走出房門,像妻子一般賢良。
“端木…你和麥輕…”
我看著他,他沒有穿練習服,而是穿著多年前,那件寬大的球衣。他竟向我笑,第一次,沒有看見他的冷峻。
“我和侗樂在一起了。”
我驚愕。
我都忘記了,麥輕是叫麥侗樂的,這麼多年了呐…我有些不知所措,也無法過問他們之間所發生。
“櫻,你和顧齊聊吧,我去廚房幫侗樂了。”
端木衝我笑了笑,又走向了廚房。
房間裏隻剩下我與顧齊,他走進房間關上了門,我向後縮了一下,他注意到我的動作,眉眼更加陰鬱。
“…顧齊…”
“蘇櫻木!”他扼住我的手腕,我掙脫開,卻無法逃離他的眸。“蘇櫻木,江城和我,你究竟要哪個?!”
江城和我,你究竟要哪個?!
江城和我,你要哪個?!
我沉默許久,“…顧齊…我…”
喊的是你的名字,想的卻是別的人。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蘇櫻木。”
顧齊的眼角垂下來,眉眼疲怠。他一個個咬字,“蘇櫻木,我待你不薄。”
他走出房門,背影漸漸消失。
這是我聽過的,最傷人的話了。
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