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她日夜叨念著，病房裏的其他病人紛紛視她為精神病人，但是這個時候的她確實與精神病人無異，她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走到別人的病床前，掀開人家的被子喚著：“孩子，你回來啊。”病人被驚醒之後，看著醫院裏的大時鍾，也許是兩點，也許是三點。
    後來，她終於被換到單人病房。
    她不會再嚇到人，隻是時常用纖細的手指戳著雪白的枕頭：“孩子，笑。。。”然後，空氣裏泛著可怖的回音，她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一直在自言自語。
    宋家夫婦來看她的時候，她依然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潛意識裏她一直認為自己在睡覺，夢見坐著一艘靠不了岸的船，離岸再近，還是靠不了岸。
    護士進來給她打針的時候，她的精神還是恍惚，宋母拉著宋父：“她現在這個樣子，揚揚知道了會受不了的。”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噢，原來如此。
    宋父思前想後：“不然，揚揚現在在美國，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不然幹脆給辦個留學，這流產的事情先別給他知道。”
    小陶也來了，哭紅了眼：“歲歲姐。。。”
    她沒有回應小陶的話，隻是眼睛發直地看著某個地方，也許是床單，也許是牆壁，也許是地板，她腦海裏想起的是宋母很久之前的一句話，於是她笑了，眼角流著淚，她那樣的笑容令人心裏發毛，眼神裏那種情感的名字叫做瘋狂。
    她會掃落不知道是誰送來的飯菜，留下碗碟的碎片，盡管放心，她既不自殘，也不傷害別人，那是她用來了斷束縛的武器。實習的護士進去換藥品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嚇得三魂不見了氣魄，原本應該好好紮在手背的針頭錯了位，白色的床單的血因為氧化變得暗沉，而她手中捏著碎片正在割著輸液管。
    宋母歎息著：“歲歲，你別這樣，揚揚會難過的。我們讓他在那邊留下，他不知道你的事。”
    她絕食的第一天，宋父到了她麵前：“你這樣子，對誰都沒好處。”
    她終於明白，這世上隻有她的父親是真真切切地愛著她，隻有她的父親會為著她的痛而痛，為著她的笑而笑。人生在世，須得明白話是讓人聽的，讓人歡喜的，讓人痛苦的。真話更是殘忍的。
    她坐在樓梯間裏，沒有人發現她不在病房，沒有人記得找她，她琢磨著這個時候該是十月了，難怪天氣開始涼了。她知道眼淚不值錢，她的眼淚更是賤，所以她才會那麼傷心。
    “樓梯裏沒月可賞，你呆著也沒意思吧？”他的聲音溫潤地撞破冰冷的空氣，他的氣息溫暖幹燥，他的眼睛明亮可見，在那樣黑暗的夜裏，原來她還沒被舍棄。
    很難去想象一個穿著定製的高級西裝、皮鞋的男人會陪她坐在這麼一個不堪入目的地方：“你別指望我會為你髒了的衣服埋單。”她擦幹了臉上的淚水，神情有些冷漠。
    “怎麼，你怕了，你不是很勇敢嗎？我聽護士說前兩天你把病房弄得雞飛狗跳，今天又拒絕進食，那明天又準備了什麼花招？”他扳過她的肩膀：“告訴我，你究竟在等什麼？”
    她別過臉：“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他沒有馬上反駁，鬆開了她：“你是沒有那個義務，但是，別忘了你這條命是我救的，而我是個商人，從來不做沒有回報的事情。”
    她站起來，坐到下一個階麵：“我沒有求你救我。”
    當時她大量失血，如果沒有陳律獻出的那400cc，她未必還能安然地坐在這。盡管她並不想承他的好意活下來，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欠了他的：“你想要什麼回報？”他在後邊輕輕地笑了出來，他必定用手在掩飾自己的好心情：“我要的你現在給不了我，但是，你要的，我可以幫你。”
    他知道她在考慮，如果交易能讓他得到他想要的，那這個世界簡直趨於完美，自小他就知道沒有什麼付出是不需要回報的，沒有付出了之後就一定能得到的，他隻是想那麼做，所以就那麼做了。
    “可以，但是我要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是說我還是你的生母蘇眉？”他總是挑起她的好奇心，然後讓她越陷越深，這次跟兩年前的情況有什麼不同，是他讓她走上銷售的位置，之後製造了一種千裏馬失去伯樂便毫無用武之地的恐懼。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他在算計些什麼，柳歲歲猶豫了，她非要這樣打破自己原來的規劃嗎？
    “你母親的青梅竹馬叫做陳岸，他們是初戀情人，如你所見，後來他們並沒有在一起。我是陳岸的兒子，你是蘇眉的女兒。”他說得都是真的，隻是稍稍做了些修飾。
    “陳彙呢？”
    他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陳岸還有一個兄長，也就是我伯父陳政，陳彙是他與蘇眉的兒子，是我的堂弟。據說，陳岸與陳政也有過交易，而你大概是那場交易的產物。”她的父親看起來窮得一清二白，背景卻十分強硬，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他們就是利用了柳晟愛慕蘇眉這一點。
    “你知道胡扣嗎？”他應該不會放過任何對他有害或者有益的消息。
    “我可以告訴你胡扣是陳彙故意帶回來的，為了報複他的母親和姐姐。”果真是如此嗎？
    “足夠了，陳先生我隻有我父親一個親人，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她伸出手，笑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