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鏡子裏的人，果然，保養是不分年齡的，眼下的青影就是女人一夜無眠的結果，她擰著熱毛巾小心地捂著，電視裏的翡翠台正在播早間新聞，女主播的聲音清冷清冷的，電視下邊有個小圓圈，那個小人熟練地打著手語。沒什麼大事，是俗到掉套的淩晨車禍，傷者經醫院搶救無效，然後？你還想有什麼？然後就是另一則新聞了，哪有那麼多然後。
    飆車的人有兩種心理，一種他覺得自己的壓力很大，所以他選擇這麼一個激烈的方式去發泄，另一種他覺得他的世界已經是末日了，所以他選了一條他最喜歡的路，有時候還能順帶扯些個無辜的人一起下地獄。柳歲歲想了下，她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因為她不喜歡用這種危險的放鬆方式，她也沒有魔鬼到仇恨這個世界仇恨到要付出自己的寶貴生命。
    赫敏揉著眼睛倒在沙發上：“你怎麼起得那麼早？”柳歲歲瞥了她一眼，不涼不熱地說：“我要去實習了，哪像你和你的小木木考雅思準備雙宿雙飛，拋棄我了。”赫敏失聲叫起來：“你怎麼知道的？”柳歲歲麵無表情：“連簽證都拿好了，澳大利亞，有夠遠的。”如果不是在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那麼赫敏是不是真的打算讓她最後一個知道。
    赫敏心虛地看著她：“你最近和宋揚那小子走得近，我。。。”柳歲歲看著她為難的樣子，歎了口氣：“我那個舊的行李箱壞了，陪我去買一個？”說不難受是假的，從小到大，她們就沒分開過，可是姐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能攔著？攔著那就不是姐妹了。
    偌大的商場裏空蕩蕩的，服務員忍不住打了個嗬欠，她在一列長長的款式和顏色之間尋找自己想要的那一個，在服務員打了N個嗬欠之後，她終於忍不住：“我自己再看看，你去看別的客人吧。”大清早的，哪有那麼多客人，不過顧客就是上帝，既然上帝都這麼說了，能偷懶誰不想呢。
    赫敏拎了一個深藍色：“這個怎麼樣？挺適合你的。”柳歲歲拎過手，打量著：“什麼時候的飛機？”她知道要提前去報道的。赫敏低著頭很久，所以她等了很久。在她準備終止這個話題的時候，赫敏終於再度開口：“後天的飛機。”她笑著點點頭，手裏換了個紅色的行李箱：“我明天去實習。”赫敏見她付了錢，才驚詫地問：“你不是不喜歡紅色嗎？”耀眼的陽光打在她臉上，赫敏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聽到她低低的聲音：“人是會變的。”
    遠遠她就看見小區門口站著的人，她忽然很壓抑又很無力：“赫敏，你走了以後就別回來，回來也別讓我知道。”她快步走進小區的大門，看都不看那個像木頭站著的人，都滾得遠遠的，最好了。
    收拾完，柳歲歲才發現她的東西越來越少，幾乎隻剩下衣服，看著房子她覺得渾身不舒服，才知道這房子是別人的回憶，她就排斥起來。她忽然想明白了，她不是沒有錢，何必非和自己過不去，找一家酒店住上一天也不過分，還可以調整情緒。她一直想試試總統套房，所以她瘋狂地進了K市最豪華的一間酒店，大堂經理畢恭畢敬地招待著她。
    她才弄明白，原來總統套房不隻一間，不過就是裝修高檔一些，設備比其他房間高級些，最最重要的是一天一夜就要收她八百八十八，雖然裏麵包含了餐用等等的費用。冷靜過後，她心底的罪惡感又浮現出來，她從來沒有這麼奢侈過，可是她又覺得現在的自己不適合見任何人。
    那個妝容精致的經理一直在熱情地推薦她去局桑拿，她頭皮發麻，她一點都不習慣赤著肩膀出現在別人麵前，可是在經理的強烈攻勢下，她還是勉強地答應了有空去嚐試一下。
    好不容易送走了經理，又來了一個服務員不等她開口就噼裏啪啦地說起來：“小姐，本酒店邀請了泰國技師為每位總統套房的客戶進行服務。。。”她沒弄懂那個服務員在說什麼，但是她終究還是聽明白了，就是一定要去享受。一路上她都在鬱悶，難道她天生一副賤骨頭，有的享受還不樂意。按摩房裏還有別人，服務員不好意思地跟她道歉，因為她把時間弄錯了。她很好奇住總統套房的都是些什麼人，因為套房的方位都是錯開的，所以她一直沒看到和她同級別的住戶。
    按摩房裏有吵鬧的聲音傳出來：“我說了我不要這種服務。”接著有人推門而出，大概他沒料到外邊還有人，看到站在門口的柳歲歲和穿著製服的服務員有些愣神，然後很快又恢複鎮定：“如果是這位小姐的話，我不介意。”柳歲歲看了看服務員疑惑，這怎麼回事？服務員回了個眼神，我怎麼知道？
    柳歲歲還是沒說什麼，因為大堂經理已經趕過來了，這種事情應該她自己解決，那是她的工作。原來那個技師給他按摩的時候，毛手毛腳的，泰國技師是同誌？柳歲歲趁著勢頭：“我不習慣男性按摩，這次的服務就算了吧。”其實那個技師長得挺可愛的，她私下用泰語問他：“你幾歲了。”他像是溺在大海中看到救生圈似的：“姐姐，我今年二十四。”可是他說的是正宗的中文，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怎麼看起來那麼像未成年。
    他開始嘩嘩地給她倒苦水，原來他是中國人，小時候跟著叔父到泰國結果就被拐走了，最近才被找回來，可是已經養成了為男人服務的嗜好。總統套房的那先生瞪著他：“你編夠了沒？林天。”柳歲歲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哦，原來是編的。他情緒不明地看了柳歲歲一眼，就走開了，林天跟她說了聲：“小妹妹下次見哈。”然後尖叫著：“小律，你等等我。。。”
    柳歲歲看著他們先後離去，覺得自己被折騰得很累，辭了經理的道謝，就回到套房睡著了。
    當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開了門就看見兩個人在拉拉扯扯，林天扯著他的袖子：“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那個人嗎？怎麼現在人家就在眼前，你又不敢了。”柳歲歲本來想關上門當作什麼都沒聽到，無奈那該死的人妖眼睛怎麼長得那麼敏銳，看著她就笑嘻嘻地：“小律，你看小妹妹出來了。”柳歲歲在心裏默念著，笑眯眯不是好東西。
    既然人家看到，她也不好那麼無禮的把門關上，又不知道要說些，隻好幹站著。他整理了下袖子，向她鄭重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陳律。”仿佛是在向聖母瑪利亞敬禮那麼神聖，柳歲歲不得不伸出手與他握手，她不明白為什麼她非得接受，可是下意識就這麼做了，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控製了：“你好，我叫柳歲歲。”他們的認識，那麼官方。
    林天拍著胸膛：“陳律，你以為你是在會見客戶啊，哈？”柳歲歲收回手，倚著門框看他們，真是一對奇怪的搭配，他們已經換掉按摩房裏穿的那套白色浴袍，林天穿著休閑服，陳律卻穿了一身正式，酒紅色的絲綢襯衫特別吸引眼球，她覺得他是把正裝當成休閑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