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堂主……這……”一個大膽些的下屬遲疑著開口，想要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河水靜靜地流淌，河麵很寬闊，水卻不深，人馬可以輕易涉過。可是……對麵的營地……卻成為了無形的障礙，讓金陵來的人馬駐足在了這一岸。對麵的篝火逐漸多起來，看來人數很是不少。奇怪的是整個營地都彌漫著一種寧靜安詳的氣息，並不像是一般行軍打仗的部隊那樣喧鬧嘈雜，除了鍋碗瓢盆偶爾的碰撞聲，汲水聲，掀起帳簾的聲音，幾乎沒有人說話。
    淩唯使個眼色，一個心腹得令，打馬而去，從上遊的一片樹林中繞過河岸，悄悄靠近了對岸的那些人，試圖探個究竟。
    半個時辰以後他回來，神色中也是不解：“稟堂主，那些都是武當派的人，約摸有上百之數，而且個個武功都不低，看他們的道袍，其中一些人在教派中地位應當很高。”
    武當？這個不插手武林中事多年的所謂“名門正派”，不好好待在武當山上，此時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莫欽，他也決定插手了？
    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旋即轉成一個諷刺的笑。
    這件事，連秦問弦都不知道。
    當初“殺人魔頭”之女古清顏加入雨嘯堂，一向謹慎小心、疑人不用的秦堂主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然下令禁止千葉閣調查這個絕色女子的過往，哪怕知道她有著非常複雜的過去。為此，任斌珩還數次受到過秦問弦當麵斥責，並被勒令銷毀千葉閣的下屬找到的一切關於她的秘密材料。而就在任斌珩滿腹牢騷的時候，同樣不滿於權柄下移的二堂主淩唯出現了。幾壇酒，幾個夜晚的切磋武藝，他很快如願以償地看見了那份尚未被依言銷毀的資料。
    原來，在古靖曾經因為一個小男孩跟武當派結仇。其實那個小男孩與他非親非故，隻是多年江湖養成他不羈的個性，看見武當派的長老嚴苛得近乎虐待地對待那個才五歲的小男孩。於是路見不平的一戰。一支暮影簫擊敗了三位武當派高手，此後，原本就很少在江湖上露麵的武當人士更是幾乎絕跡。小男孩自此被古靖收養。
    那一年，古靖自己的女兒不過三歲，還在繈褓。
    十年之後，古靖自殺，古清顏從此獨自行走江湖，很快成為一代傳奇。而十五歲的少年不知為何重歸武當派，並且成為武當派前一任掌門人虛源子的首座弟子，在兩年前虛源子去世之後掌握了教派大權。
    他就是莫欽。
    為什麼他短短一年就能夠掌握武當派的入門功夫？這樣的門名正派、武學正宗，基礎根基最是要緊，也很不簡單，可他的天資真有這麼出眾麼？為什麼這麼年輕的人就被譽為是武當教派之內百年來不出世的武學奇才，他的輕功和劍法，與師兄師弟們都頗為不同？當真是紫霄宮裏的武功秘笈令他如有神助麼？
    顯然在那十年間，他得到了另一位武學宗師的真傳。哪怕是邪派武功，但天下武學皆承一脈。
    無數人想要調查這個年輕掌門人的底細卻無一不是一無所獲。那是因為武當派顯然為了掩人耳目，銷毀了關於他過去的一切證據。可是，從古清顏這裏下手，居然有了這麼詳細的過往。
    當年受武當派長老欺負的男孩，被古靖收養的少年，從五歲到十五歲，他都與古靖唯一的女兒共度。如此的少年情誼，青梅竹馬，隻怕在多年以後，哪怕彼此都已經是名震江湖的人物，也沒有消散殆盡吧？
    如今秦問弦毒發，成沭陽受傷，古清顏未愈，這樣的情形之下，若是那個絕色女子開口相求，莫欽會為她拔劍麼？
    “武當派啊……”馬韁在手中越握越緊，淩唯臉色凝重起來，“他們，便是我們進入長安城之前，要消滅的第一批勁敵！”
    既然已經多年不在江湖露麵，與朝廷官宦之人又無聯係，如今驟然出現在帝都之外，雖然低調無聲，但唯一的可能就隻有……
    而雨嘯堂雖為武林霸主，卻在掃蕩中原的過程中結怨甚多，秦問弦又絕不肯向別人服軟低頭，所以，他們能夠請到的救兵，也少之又少……
    看見下屬有些迷惑不解的神情，男子抽出腰畔的浮光刀，揚手指天：“這群人正是總堂請來助陣的！武當派不理江湖之事久矣，專心修道多年，武功早就大不如從前！今夜我們先將他們出其不意地消滅了，一來揚我軍威，二來就此斷了秦問弦求援的想頭，殺一殺總堂的威風！”
    眾人眼裏瞬間燃起躍躍欲試的光芒，暗夜裏散發出狼群見到獵物一般的氣息，個個都將手按在了佩刀或佩劍之上，連身下的馬匹都似乎感受到了背上之人散發出的殺氣，開始不安地踱步，想要向著對岸直衝過去！
    “殺！”
    得到了命令，一片清脆的鞭響，所有馬匹立刻如同離弦之箭般踏進了河流當中，原本平靜得幾乎感覺不到它在流動的河流霎時間被數以百計的馬蹄踐踏起四散的浪花，飛落在空中，濺起在那些江湖人的衣袍上，煞是壯觀。
    藍田這個小城鎮外好似亙古不變的平靜竟然就這樣被輕易打破！
    而對岸仿佛隻是在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絲毫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麼的人，同一時刻忽然都目光雪亮，看著入侵者的方向，深灰、暗青、麻白的道袍之下，瞬間出現了各式各樣的武器！
    原來他們高深的道行隻是用來斂去身上外漏的殺氣！
    短兵相接，一時間廝殺聲、叫喊聲響成一片，遠處榆樹林中剛剛安定下來的歸鳥又倉惶地振翅飛上了天空，發出淒惶而恐懼的鳴叫。
    此時隻有一個人，淡然地坐在自己的帳中，盤腿合眼，仿佛已經入定。
    然而那人精致女氣的臉龐上微微急促的呼吸卻透露了他已經為外事所打攪。長長的睫毛下，眼睛慢慢睜開。
    顧揚千方百計將自己的人叫來長安必有緣故，雖然自己一路上都盡量不打草驚蛇，但與他敵對的力量目下已是得到了消息，並且急於將自己除之而後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