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亂起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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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落劍壇主默然。他沒法做到士為知己者死。那麼也隻能怪自己看錯了人。這樣的人,再跟著他走下去也不可能贏,甚至還會被整個江湖唾棄,那麼,現在就結束也沒什麼不好。
年輕時,他在長安遇見秦桐雨,為報知遇之恩加入新創立的雨嘯堂。那個時候,所有的一切都還剛剛那個開始,他不知道秦桐雨過去發生了什麼事,隻是一味地跟隨他,甘願做他手中的一柄利劍。後來為秦問弦效力,權力的欲望漸漸膨脹,不再滿足於居於那麼多比自己年輕的人之下,再後來放手一搏,成了一個實際上的叛徒。其實,對於這些,秦問弦都是清楚的吧。不知是念在創業舊臣的情分,還是為了繼續利用他再將反叛勢力一網打盡,那個年輕的霸主並沒有揭穿他。不過事到如今,說什麼也都是虛妄了。
浮光刀沒有慢下來,瞬間一顆頭顱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了兩圈,眼睛安詳地閉上。
同時淩唯扶著肩膀,踉蹌了一步,企圖用刀柄撐住自己的身軀,卻還是眼前一黑,到底抵擋不了毒性的侵襲,倒了下去。
堇色的身影在這樣的夜裏顯得與黑色無異。纖瘦的身影從一顆樟樹的枝椏裏無聲地落在牆外的地上,三個黑影從不同的街角掠來在她身前恭敬跪下複命。
“回長安吧。”女領主的聲音飽含歎息。
梁豐不失為一代豪傑。開始管理落劍壇之後她就更加清楚地知道,是這個首任壇主如何勵精圖治地建立起了完善的製度和訓練方法,培養出了一批為秦氏赴湯蹈火的人才,又如何在權力和欲望的角逐中敗北,最終夾在兩大力量之中,如同兩塊沉重的磨盤之間的穀物,被碾壓地粉粹。
都說飛鳥盡,良弓藏。如今真正的決戰還未開始,他就已經死去。秦問弦的這一招反間計用得好,他太了解淩唯的疑心之大,還有梁豐多年的驕傲和不屑於解釋。梁豐不同於洛錦元,他是雨嘯堂主親自派到淩唯身邊的重要人物。明天太陽升起之後,整個江湖都會聽說,雨嘯堂的二堂主淩唯在沒有得到秦問弦的允許之時,因為私怨殺害了落劍壇的上一任壇主。這將構成秦問弦最好的出兵借口。
名正,則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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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總堂的議事廳裏,這兩個男人已經靜靜坐著,對峙了許久。
夜深了,更漏的聲音聽來分外清晰。沒有人有要說話的意思,隻是任憑燭火將自身的影子隨意地投影在牆壁上,拉長了寂寥。
手邊的茶水早已涼了,秦問弦拿起那個象牙的茶盞,放入手心,兩指一動,茶盞打了個轉,淺碧色的茶水麵上又冒出熱氣來。他輕啜一口,意態閑閑,也不去看下首坐著的那人,也不介意這人深夜打攪卻一語不發,似乎他並不存在一般。
易書衡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可是他明白,雨嘯堂中的大部分人,隻要動一動手就能將他置於死地。可是他還是來了,來見這個自己未有一日忘懷的仇人。他以為自己早就不再是三年前不諳世事的少年人,可在雨嘯堂主麵前,依舊懾於那個霸主身上無言的氣場。易書衡有些黯然地想,自己,依舊比不過他。如果無法超越他,是不是就永遠沒辦法報仇了?
“來意如何?”秦問弦放下了手上一卷文書,看向堂下的人,眼神深邃如同身上玄色的衣裳,讓人無法辨別他的心意。
終究是他先打破了沉默,那麼,在這場拉鋸戰中,他是主動認輸了麼?
朝廷來的人並沒有穿官服,青色的儒衫,在此處顯得格格不入。他毫無畏懼地對上雨嘯堂主的視線,全然不知道曾經坐在他這個位置的人,沒有人敢於這樣做。“故人來訪而已,順便向秦堂主致謝。”
秦問弦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沒有詫然,也沒有不屑,過了一會兒,反倒笑了起來。他的臉很年輕俊美,笑容也從不陰鷙,帶著一種武林中人特有的英氣,線條深刻,不知情的人也許會以為真的是故人相逢:“謝我?如果你想謝我當年放走你,那麼大可不必。我並無意那麼做,是清顏一句話救了你。對我來說,一條人命很無所謂。”
其實即使睿智如雨嘯堂主人,此時也不能完全看透這個少年人了。無論從家族滅門的仇恨還是朝堂官場的利益的角度來看,易書衡都沒有深夜造訪他的必要,他並不知道對方想要找他說什麼。
易書衡微微皺眉,他對自己的不屑,才是自己最不甘之處吧?他的態度,也就代表了那個女子的態度。古清顏嗬……聽說在宮宴結束的那天,她被連夜派去了南方。她那麼高傲孤清的一個人,居然心甘情願為他賣命,而對自己,卻不屑一顧。秦問弦是自己的仇人,更是自己在某些方麵的假想敵,而現在看來,自己似乎沒有任何一個方麵能夠超越他。那麼自己這些年的煎熬和努力又算什麼呢?如此絕望啊……
“不,我是想說,若不是你,就沒有如今的我。”頓了頓,腦中閃過很多血色滔天的片段,易書衡覺得眉心開始隱隱作痛,“如果沒有當年滅門慘禍,我一定還在臨安的易府中讀書作詞,心性寡淡,被大哥、二哥看不起,也不懂得世情險惡,更不會發奮圖強,來到帝都來。”
像是明白了什麼,秦問弦此時反倒意外起來。原來他隻是為了來宣告自己的到來。他無法麵對顏兒,便單獨來對他說。果然,那些猜測都沒有錯。當年在臨安的短短幾日,就讓他如此情根深種……這樣說啊來,倒是有趣得緊呢。
“那麼,如今的你,又怎樣了呢?”那是一種麵對各種武林豪傑都沒有過的微妙語氣,想起自己愛著的女子,他忽然覺得自己麵對別人對自己權力地位的挑戰都能夠從容應對,見招拆招,然而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對她有所企圖!“無論你想報複還是獲得你想要的,都不必告訴我。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不配成為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