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亂起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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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清顏一口喝下了整杯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壓低聲音說了一句:“滾。”
秦問弦顯然是怒不可遏。也難怪,很少有人能夠想得到,傳說當中殺人魔頭的女兒,江湖上多少名門高手都死在她的暮影簫之下,竟然擁有如此攝魂奪魄的容貌。哪怕後來有人說,未曾親眼見過的人也大多不肯相信,以為隻是以訛傳訛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男人,多半是震驚到失語。可是……眼前這個人,他流露出來肮髒的欲望,太讓人覺得惡心!
敢這樣看著她的人,都該死!
秦問弦緩緩收緊了十指,身邊人的手卻落在他的手腕上。
她自然不願他在大庭廣眾下動手。
“夜要深了,堂主,我們回去吧。”也不等秦問弦回答,堇衣的女子一把拉起瀾韻,徑自從旁離開。秦問弦忍下怒氣,幾步跟了上去,留下那不知自己剛才命懸一線的官員癡癡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遠離了笙歌,周圍的夜色一下子濃重起來。
瀾韻歎息了一聲,輕聲道:“看見她如今這個樣子,我寧願沒有這個母親。可是,既然是雨嘯堂的人,我願意為了堂主和顏姐姐去麵對她,去演戲。”
“難為你了。”秦問弦難得對下屬如此溫和。
繞過太液池,影影綽綽的垂柳下,居然站著一個人,遠遠地,麵對著他們,身影被月光投下長長的陰影,落拓而蕭瑟,似乎是專程在這兒等待。
“咦,那是誰?”瀾韻看了一會兒,奇道,“似乎是和剛才那些人一樣的官服。”
雨嘯堂主冷笑:“自然是故人。”
“易書衡,好久不見。”古清顏揚聲道,停下了腳步。
那個身影聞聲一震,旋即大踏步地向著三人走來,逐漸在黯淡的天光下露出清朗的麵容來。
看著他的步伐,秦問弦英挺的眉頭微挑,竟也有些驚訝。
這個年輕人,還真是不簡單呢……顏兒的眼光果真不錯。當初放走他,竟要多出許多挑戰和波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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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秦問弦冷冷道,“你是個有意思的人,有一天,最好也能夠再站到我麵前來。我也不想這個江湖變得太無聊。”
“放了我,你會後悔的!”少年活動了手腕,厲聲喊道。
“自己做出的決定,我是永遠也不會後悔的。”雨嘯堂主回頭看向不動聲色的堇衣女子,易書衡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神色瞬間慘淡,似乎還夾雜了某些難以言說的情愫。
“堂主,多謝。”女子驀然出聲。
這句話一定落進了耳中,然而白衣的少年沒有再回頭,就那麼離開,步伐不急不緩,好像根本就不害怕這個嗜血狠辣的雨嘯堂主會突然改變了主意,一襲如雪的衣袍,沒有染上這裏的一點血腥。背影仍然是從前,瘦弱、修長,隻是少了從前溫潤的書卷氣,而一顆心,刹那間蒼老。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年離開以後,會是流浪街頭,還是以另外的身份重新回到世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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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就在這些步伐裏,在三個人的腦海中,輪轉了一遍。不管心酸還是無奈,也都已經過去了。今天的他們,早已不是當初那樣。
就像他記憶裏的她,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她。
“高高在上的秦堂主,你還記得我麼?”新晉的朝廷重臣開口道。他在重逢的時候甚至不敢叫出她的名字,隻有故作鎮定地吐出這樣的話語。
秦問弦負手而立,頎長的身軀自有萬鈞王者之氣,這樣的氣勢,依舊是眼前這年輕的書生不能比的:“尚書大人不在筵席上,來此有何貴幹啊?”
“我發下過誓願,總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地重新回到你們麵前,如今我做到了,自然迫不及待。”文質彬彬的男子笑起來,終於迎上了堇衣女子的視線,“當年的話,不知顏姑娘可還記得?”
雨嘯堂的女領主在這一刻的氣質是冷銳的,如同天空中皎潔卻沒有溫度的月輪:“隱約有些印象。那麼,恭喜你了,本朝最年輕的狀元。”
易書衡的眼神黯了一黯。他想象過無數次他們會在怎樣的情形之下相逢,猶豫過很久他該說些什麼。可是這個魂牽夢縈的女子冷冽的語氣讓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
他們不該是這樣。哪怕恩恩怨怨無法清算,他們之間,不該像陌生人一樣。
難道在她眼中……他真的這樣無足輕重麼?
“嗬……”易書衡笑出聲來,身上嶄新整齊的官服昭示著他的身份已經今非昔比,“看來二位依舊沒有把我放在眼裏,當我還是那個隻知道四書五經的書呆子麼?嗯?顏姑娘?還是聖雪派的清顏公主?”
瀾韻已經走開去,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太湖石上,看著太液池中月亮的倒影,聽著他們的對話。其實她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是隱約知道這個年輕人並非普通的官員。
“哦,原來是這個。”古清顏也笑了,終於不僅僅是無謂的冰冷,容顏的美麗完全沒有被夜色遮擋半分,“所以尚書大人是打算向聖上告發我裏通外敵麼?還是想要以此為把柄,換得什麼好處?”
“這個罪名,可不是顏姑娘一個人能承擔得起的。”當年臨安的翩翩少年果真已經不複存在,一旦沾染了權勢陰謀,就無法再出淤泥而不染。
“那又如何?”開口的是雨嘯堂主,“該害怕的是你,而不是我們。或者,你有什麼打算都不必提前告知,盡管開始就好。”
易書衡仿佛語塞,又仿佛不敢置信,繼而又恢複了從容:“那是自然。名震天下的秦堂主和顏姑娘,若是想要取我性命,還不是像捏死一螞蟻那般容易?隻不過你們武林人士自詡光明磊落,難道會欺負我這沒有還手之力的文人麼?”
“多費口舌,實在無聊。易書衡,我沒有空聽你挑釁,若想報仇,直接做你想做的就是了。”堇衣的女子抬頭看看月亮,發間的秋水簪光澤晶瑩剔透,襯著她輕靈如夢的身姿。
秦問弦看著她,眸光中盡是喜悅。她果然絲毫不在意他,這個易書衡,不過是一個偶然放走的手下敗將,碰巧還記得罷了。
“這樣是最好。我們走。”說著伸手一攬她的腰,再不看易書衡,向著宮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