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聖雪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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訝異和不可置信一閃而過,一人之下的女領主也有著與身份相稱的考慮:“雨嘯堂與聖雪派這一戰不可避免,而且不拚到你死我活不可能罷休,瀾韻,到了陣前,你會為難。”
少女有些艱難地直起身來,靠著身後的軟墊,目光沒了焦距,遠遠地不知望著什麼:“我說過,我已經不是聖雪派嬌生慣養的公主,從此我與聖雪派沒有絲毫幹係。到了生死關頭,我也隻是個旁觀者。隻是……希望攻入王宮之後,能夠避免對那些無辜子弟的殺戮,也希望……能保住父親的性命。”
她說的是“父親”,不是“父王”,個中的區別,古清顏如何不懂得。聽著她冷靜的語氣,她心下惻然不已,這個女孩兒,已經成熟至此。
“江湖人的生活比你想象得艱苦許多,日後我不可能事事護著你,更不會一直陪著你,一切都要靠自己。瀾韻,你可以麼?”想起年幼起一路血雨腥風獨自走來的自己,女子冷聲問。
“顏姐姐,我可以。我可以幫你們做很多事,我記性很好,整理檔案,抄錄文字,甚至……如果需要學習武功,也不是不可以。”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能做的事情,少女臉上終於不再隻是絕望和滄桑。
古清顏點頭,“待我回稟堂主,再做定奪。”
“你要回稟我什麼?”帳外天空明麗的色澤一閃,玄色的身影瞬間閃到麵前,帶著清爽的氣息,聲音溫和。
那一襲堇衣在他身側變得溫柔,卻故意沒有對上他的視線,盡量淡然道:“瀾韻想要加入雨嘯堂。”
“哦?”一個簡短的音節,“好。”
大大沒料到他竟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古清顏詫然,倒是瀾韻在床榻上艱難地一稽首,不隻是因為身上的傷還是因為從沒有行過這個禮,有些滑稽:“瀾韻拜見秦堂主,顏姑娘。”
“不必多禮,你好好養傷。”秦問弦扯動了一下嘴角,下句話卻是對著古清顏說的,“隨我來,有些事情與你商量。”
“堂主留步,瀾韻有一事相告。”少女抬頭,像是下定了決心。
幾乎打起簾子的兩人停下腳步,齊齊回頭。
“我想你們一定調查過聖雪派,那麼對十二年前去世的王後——也就是我的生母——有所耳聞。她並沒有死,而是去了中原。她叫——瀟妍。”這些事原本她也不清楚,而在雨嘯堂西征之後,許多族中的秘事也漸漸流傳在那些下人的口中,人多口雜,叫她聽見幾句,發現涉及生母,便設法打聽清楚,這樣的真相,實在是讓她覺得世事輪回皆有因果。
“皇貴妃?”心中刹那間雪亮,古清顏想起宮裏初次見麵是與那個嬌媚女子的對視,那張臉上熟悉的絕色,那人倏然淩厲的眼神……
那是恨。深沉的恨意。
雨嘯堂主沉默下去。難怪……難怪要他們西征昆侖山,這個皇貴妃,是為了削弱他的勢力幫助顧揚,更是為了複仇吧?
中原人都知道,十二年前,時為大將軍的顧揚在敦煌驛遇到流落而來的年輕女子,因憐憫而救助,後來收作義女,隨後入宮,承寵十年不衰。卻沒有人知道,這個女人之前的經曆,她來自哪裏,為什麼一舉得到了炙手可熱的顧揚的垂青,為什麼那麼碰巧地遇見了皇帝,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機緣巧合……
她改名顧瀟妍,占盡一朝後宮風華,連帶顧揚也十數年榮寵不衰,大權在握,叫中原人知道什麼叫“生男無喜女勿悲”。
“清顏,你帶來的人,該派上用場了。”眸光雪亮,雨嘯堂主輕啟薄唇,語氣裏竟然帶著一絲戲謔。
絕色的女子挑眉,與男子的視線對上,嘴角也噙了一縷自負的笑意。
刺殺。
很顯然這是現在最好最便捷的方法。
朱穹和十名落劍壇的好手領命而去,很快帶回了好消息。聖雪王宮的精銳護衛損失殆盡,水伯為聖雪王擋七落梅花釘,身中劇毒而死,聖雪王本人也是重傷。而雨嘯堂僅僅損失三人,另有兩人傷勢有些嚴重。
若是此時發動總攻,不要說秦問弦或者古清顏,哪怕是一般的好手,隻怕聖雪王都難以抵擋。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秦問弦會一鼓作氣的時候,精明幹練的雨嘯堂主隻說了一句話:“聖雪王可以死,聖雪派不能滅。”
一直坐在他身側的堇衣女子不再沉默,清亮冰冷的聲音透過玄色的麵紗如水無痕:“若聖雪派滅門,西南一地蒼生必將塗炭,無論是西域大小數十國,還是南疆的神秘教派都將為了權力和管轄領域再起爭執刀兵。無論是誰做大,最終都會威脅都中原的安全。聖雪派多次派人襲擾我天朝邊民,是以朝廷命我們出兵圍剿,但我們不能打破這一方平衡,否則隻會引來更大的災難。”
帳下諸人聽得這一番話再無異議,隻是心中難免不甘。
“瀾韻,聖雪王無子,派中可有旁支男子適宜繼承王位?”冷肅的領導者轉向下首麵沉如水的藍衣少女,問道。
新近加入的少女身份是個公開的秘密,雖然眾人心存疑惑,卻都不敢質疑兩位上位者的決定。瀾韻不假思索道:“原先昆侖子那一脈,是有男子的。也就是……前頭瀟妍王後的親弟弟,世代居住在公格爾九別峰南麓。”
聽她如此不帶一絲感情的敘述,古清顏也暗暗心驚,回憶起當年的自己是如何一夜間泯滅了少女應有的情感和幼稚。眼前這個人也是一樣。上天對每個人都一樣公平,給了你這些,就必定會拿走另一些,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好。”雨嘯堂主滿意頷首,“青宇,此事便交給你來辦,即刻出發,將瀾韻所說的人帶來這裏。”
很多人的命運都在這個霸主的幾句話之中改變。而那藍裙少女的眼裏沒有悲憫,沒有不忍,有的,隻是深深的漠然,仿佛一切都與自己不相幹。
三日之後,聖雪王宮之內揚起白幡,各色的經幡與禱文也在山穀之間飄揚。聖雪王傷重卻並非不治,乃是絕望自盡。
“瀾韻,堂主要我轉告你,準許你回去一日,盡一盡孝心。”漫步在山崖邊,堇衣飄揚,藍裙沉靜。
“不必了。”少女跪下,麵向著木孜塔格頂峰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抬頭之時間,頰邊有淚水滑過,聲音卻並不哽咽,“如此便已經足夠。”
“顏姐姐,就要跟你們回長安了,我要開始我的新生活。”少女微笑,眼神卻無絲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