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聖雪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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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約約的人形從白蒙蒙一片當中逐漸清晰起來。是一個雨嘯堂的下屬,顯然是已經這樣極速奔馳了良久,連眉毛上都結起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迎麵看見了大隊人馬,那人頓時精神為之一振,尤其是看見了在最前麵的人竟然是秦問弦的時候,立即滾鞍下馬,雙膝似乎也已經凍得僵了,一下子跪倒在尺把深的雪中,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秦問弦,恭敬道:“堂主。”
“是清顏寫的?”秦問弦看出了這封信件的緊急性,心裏逐漸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是什麼事情,會讓清顏這麼著急地要把消息送到他手上?
那下屬搖搖頭,道:“不是。是兩位護法交給屬下,囑咐一定要送到堂主手上,越快越好。”
再來不及多想,秦問弦撕開信封,抖出裏麵的信件。
“落劍壇護法屬下青宇、朱穹拜呈堂主座下:
“四月十一日昆侖山聖雪王宮一戰,屬下等力戰不敵,人馬頗有損傷,顏姑娘矚吾等撤兵求援,彼傷後孤身留於王宮之中,於今生死不明。今軍勢緊急,求堂主速速發兵增援。
“屬下等自知罪不可赦,於大營之中整修軍馬,唯待堂主發落。”
他能認得出來,那是青宇的字跡,年輕落拓,頗有文士之風。但是,對於那些內容,他隻看見那一句“傷後孤身留於王宮之中,於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心口仿佛被一記重錘重重一擊,雨嘯堂主控韁的手一下子握緊了拳,手背上青筋暴露,臉色頓時蒼白下去。
他的聲音在疾風暴雪中顯得有些恍惚:“生死不明?”
跪在地上的人什麼都不敢說,見到堂主如此的神色,就已經戰戰兢兢的下屬唯有不斷磕頭。
秦問弦根本就沒有看他,眼神穿過風雪,好像在遙遠的那一端看見了什麼,眼神驟然一痛,身子向前一傾,嘔出一口血來。
報信的人直到看見幾滴殷紅的痕跡落在了自己身前的雪地上,這才如夢方醒般地抬起頭來,失聲道:“堂主……”
身後的周羨早已發現不對,縱馬上來扶住了他,低聲道:“堂主,你……”
“無妨。”雖然吐血,秦問弦卻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擺手道,“我不要緊。”
他自己很清楚,這並不是因為毒發,而是急痛攻心,血不歸經而已。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人會出什麼事。哪怕擔心過她不能成功,卻也沒有將一個“死”字跟她聯係起來過。那麼驕傲能幹的女子,從小就一個人闖蕩江湖,無論在怎麼樣困苦危難的情況下都一個人堅持著活了下來,那麼,到了如今,又有什麼能夠奪去她的性命呢?如果,她真的出事……
秦問弦抬頭望著灰黑的天色,默默闔上了眼簾。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軟弱?自己真的不敢想下去。
“大隊人馬,立即出發!”雨嘯堂主的聲音因為渾厚的內力而遠遠傳送了出去,“我們連夜上山!”
天色越來越暗,然而看見秦問弦無比凝重陰沉的臉色,誰也不敢多說什麼,隻能跟著他上山。很快就點起了火把,可是因為極寒的天氣和迅疾的風,火把往往點燃沒多久就熄滅了。可是五千戰士依然隊列齊整,在送信人的帶領之下緣山而上。
到達大營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一整晚艱苦的跋涉,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掩不住的疲倦。然而看見最前麵的那個人,輪廓俊朗的側臉隱隱壓抑著的波濤,屬下們沒有人敢勸阻一句。
最先迎出來的人是青宇。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個中原武林的主宰者,說不出一句話。
派出使者送信的時候他計算過時間,就算再快,長安的援軍也要在半個月之後才能到達。他怎麼也想不到,信使才走了三天,竟然就跟大隊人馬一起回來了。更加想不到的是,秦堂主竟然會親自率軍趕來!
很快心裏就是一定:既然秦堂主都來了,那麼,顏姑娘也就一定無憂了。
“堂主!”聲音因為抑製不住的激動而顫抖,正要跪下行禮,那個玄衣的男子就已經翻身下馬,在他膝蓋點地的一刹那將他拽了起來。
“別說廢話了,快點告訴我,情況到底是什麼樣!”那個人急匆匆地吐出一句話,就徑直向著營中走去。
青宇連忙跟上,看見秦問弦一把掀開了主帳的帳簾,裏麵的朱穹正從地圖前麵回過頭來,看見那個人,頓時目瞪口呆道:“堂、堂主……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秦問弦也不坐下,聲音是從沒有過的激動,“你還敢問!若是我現在不來,你打算怎麼辦?”
青宇、朱穹二人對視一眼,雙雙跪下道:“堂主息怒。”
“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伸手重重一拍座椅,沉香木雕的扶手竟然整齊地從根部斷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鏗”得一聲。
青宇完整地將那日的事情說了,秦問弦的神色卻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似乎已經有了某些計較。
果真如此啊,他們是有著那麼深的淵源的。那麼,聖雪王顧念著人倫親情,隻怕也不會輕易下殺手吧。
他想起那張任斌珩送上來的畫像,畫上的十五歲少女,和她,那麼像……
隻是,她的母親,當年的眼神裏有著一個少女的歡悅和天真,顯然是無憂無慮地長大,而不像她那麼飽經憂患,容顏鮮豔如花,那種眼神卻讓人覺得尖銳得痛楚。
“……後來,顏姑娘命令我們突圍求援,我們就隻好……”說到這裏,青宇仿佛也想起了當日的慘烈。那個女子連中聖雪王兩掌,受傷不輕,卻還是那麼驕傲。
秦問弦眼神忽然一凜:“那你們為什麼不讓她先走?”
“屬下勸過她,顏姑娘不肯走,定要屬下兩人率眾突圍。”青宇的聲音低了下去。無論如何他都知道,這樣的理由是不足以開脫自己的罪責的。
雨嘯堂主剛剛略微平靜下去的心情頓時又焦躁起來:“什麼!究竟是令不可違還是你們自己貪生怕死,你們自己清楚!”
他能夠想象那是什麼樣的狀況。連她那樣的人都會說出要求援的話,會是怎樣難以妥協的戰局啊。若是還有一線可能,她那麼驕傲的性子,怎麼肯讓人向他要求增派援兵!
一語未落,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同時一手探進了衣襟中摸索著那個白玉的小瓶。顫抖的手打開了瓶蓋,將一粒藥放進了嘴裏,又運氣調息良久,方才好轉過來。兩大護法怔怔地看著他,都不敢上前動手幫忙,可是秦問弦卻絲毫不以為意,好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了的事情,一手卻無意識地摩挲著白玉的瓶身,好像在回憶著什麼。
“對了,你說,之前你們哨探到聖雪派一直在找的人是誰?”靈光一閃,秦問弦的手一頓,發問道。
“仿佛是聖雪派的一位公主。”青宇皺眉,也想起了那件事情,覺得奇怪,“但我們一直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雨嘯堂主微微點了點頭,道:“那麼,我給你三天,你必須找到這個聖雪派在找的人,帶到我的麵前。這是你唯一戴罪立功的機會,否則,我必將嚴懲不貸。”
“是。”聽見如此嚴厲的話,年輕的護法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領命而出,立即調集了一部分人馬,外出尋找。
“朱穹啊。”秦問弦歎了口氣,“你去探清清顏的安全,否則,你們倆,我一個也不會放過。”這樣的話,他卻說得落寞而寂寥,好像話中根本沒有那麼鋒銳的言辭一樣。
忠心耿耿多年的護法鄭重點頭,看著那位年輕的霸主疲倦而帶著病容的臉色,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