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朱穹正與水伯鬥得不可開交，兩個身影都漸漸變得模糊，隱入了雙掌的掌力籠罩之下。
    青宇抿唇，年輕剛毅的輪廓在他的臉上顯現出來，古清顏默默一歎，看著他挺劍直刺水伯，加入了戰鬥。戰局立時扭轉，水伯從勢均力敵很快變成難以支撐，在並肩作戰的兩人手下節節敗退。
    一邊的聖雪王有些似笑非笑地看著麵上氣定神閑的女子，眼裏有一些莫測而詭秘的光，卻隻是閑閑地看著，並不動手。
    等到他們走了，你要怎麼辦？真的是不要命了麼？
    兩大護法很快殺出一條路來，下屬們眼見能夠突圍，精神頓時都是為之一振，喊殺聲一時喧天。
    “王！”重重疊疊的殿宇中，忽然衝出來一個老婦，白發如雪，臉上皺紋雖不多，卻憑空給人一種滄桑之感。那老婦步伐不慢，幾步即到了聖雪王跟前，聲音驚慌道：“王！後山、後山雪崩了！”
    聖雪王神色驚動，一種下屬都立即露出愧疚惶恐的神色，麵向著後山的方向跪了下來。後山！那是慕孜塔格峰頂神廟往下，聖雪一族人祭祀的所在！
    難道說、西王母娘娘，看見他們同族殘殺，真的發怒了麼？
    古清顏靠在一塊大石上，隻覺得背後一陣陣陰寒的氣息透過衣服直鑽入了心肺當中，內息混亂不堪，連自己都無法控製，呼吸急促不已。然而聽見那老婦不輕的一句話，唇角卻抿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什麼神之怒，不過是因為這邊喊殺聲震天，引起了雪崩而已，至於驚慌如此麼？
    這些愚昧不化的人們啊，真的要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臆想當中，世世代代地活下去麼？
    青宇、朱穹帶著部隊，已經走遠，長長蜿蜒的隊伍即使在敗退的時候也依舊整齊，絕色的女子看著漸行漸遠的下屬們，毫無喜憂。
    原本就是一個人，她習慣了被所有人遺棄，現在，無非是再次一個人而已。這樣也好，無論生或死，都是了無牽掛，不是很好麼？
    心驀然一空，好像是觸動了什麼，一股內息刹那間衝撞在肺腑上，讓她瞬間窒悶起來。那一瞬，心裏好像……有一個影子，忽然閃過。玄色的長袍，疏朗落拓卻也偶爾陰鷙莫測的氣質，高高在上的那個人……
    嗬，若是不能勝，不如永遠不要再見到他。否則，他也會對自己棄如敝履，不屑一顧吧？
    “古清顏！”聖雪王一聲厲喝，“你引起昆侖山血戰，無數人流血，引起昆侖聖母發怒，如今，我也不能再顧及你與我有什麼瓜葛，要以你的性命平息神的憤怒了！”
    雖然蒼白，可是容顏之美絲毫不曾減退，反而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急切想要保護的心，哪怕知道這個女子是敵人，可是聽見聖雪王這樣的話，所有的下屬心裏都是一緊。
    他們都看到了，這個年輕女子的武功的確絕世，但是在比她多了數十年功力的聖雪王麵前，卻真不是對手。如果聖雪王要殺她，隻怕真是無力抵抗了吧？
    那女子卻也不怕，更不求饒，反而從一直倚靠著的大石上站直了身子，將暮影簫橫握在手中，神情淡漠，遙遙看著華服高冠的王者，堇色的衣袂在疾風中飛揚，將她本就纖瘦的身姿襯得更加單薄。
    當年的泠然，是從來不會有這種淡漠如冰的神色的啊。這個少女，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才會養成這樣的性子？
    她們那樣像……她是不是根本就知道，對著這樣一張臉，他完全不可能下得了手？
    突然痛恨自己數十年為情所困的懦弱，聖雪王凝神將所有內力凝在掌上，運氣發力，就像女子掠去！
    “王！不要！”一個尖利的聲音乍然響起來，卻是那個老婦，她在同樣的一瞬間衝了出來，擋在她身前，跪下道，“王，求求您，不要殺她，好不好？我這輩子並沒求過您什麼，這一回請您答應我！”
    聖雪王在數尺之外硬生生刹住了腳步，看著跪在雪地裏的老婦人，眼神複雜，半晌方緩緩開口道：“你這是何必？不要命了麼？”
    老婦的聲音哽咽起來：“王，她和泠然公主……那麼像，你就當真狠得下心？泠然公主已經不在了，這是她唯一的女兒啊！”
    “已經不在了？”男子喃喃，似乎還是沒有接受這個事實。
    老婦人伸手抓住了古清顏的左手，女子一皺眉，立即反手想要甩脫，誰料竟然沒有甩掉，一怔之下，就感覺到那隻枯瘦的手在自己手腕上迅速地劃下兩個字。古清顏微一凝神，很快反應過來：“療傷。”
    雖然不明白這個老婦人是什麼來頭，但是也清楚如果聖雪王不同意，自己憑此時的身子，必定難以走脫，遂由著她去。
    聖雪王向前一步，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歎道：“也罷。你看著泠然自小長大，自然會有不忍。那麼，顏姑娘就交給你了，讓她先在宮裏住下吧。”
    古清顏不敢置信地看著說話的男子，隱隱感到諷刺。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聖雪王沒有回視她清淩淩的眼神，隻是回身一人離開。
    “公主，我是泠然公主的乳母。”待得聖雪王走遠，那老婦放開了她的手，平靜道。
    “哦？”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古清顏也並無多大驚訝。
    老婦人歎了口氣：“一晃數十年歲月，別說是您，就算是泠然公主親來，也不會認得我了吧？”
    古清顏微微皺眉，顯然已是不耐。從來都不屑於這些人這樣自傷年華，感慨那些已經遠如天際浮雲的人和事。這樣軟弱的感情，留著又有什麼用？
    “哦，是了。您身上有傷，我帶您去休息吧。”看著她青白的臉色，眼光裏露出母親般的憐惜來，老婦伸手扶住她，想往前走。
    古清顏漠然地抽出手臂，聲線疏離：“你帶路吧。”
    “快，今天天黑之前，要到昆侖山下紮營！”漫天風雪，讓從長安春色裏西來的人都覺得難以忍受，可是這一隊人馬卻好像絲毫不懼，在白茫茫混沌成一片的天地裏狂奔。
    “堂主！”周羨單騎從後策馬上來，在為首那個黑衣男子身後一尺的距離放慢了馬速，壓低了聲音道，“已經趕了幾天的路了，不如今天就到這裏吧。眼看得雪也越來越大，您的身體……”
    銳利如刀的目光瞬間凝定在他的臉上，英俊的男子沉聲道：“不行，今天必須要到昆侖。”
    “可是堂主……”周羨還是不放心，這些日子以來，他和孟昂兩人親眼看見堂主的身體多次不支，每次都是服下一個白玉小瓶裏的藥丸之後才能慢慢緩過來，現在如此不顧身體地趕路，隻怕……
    “不必多說了。”秦問弦擺擺手，“你去吧。”
    周羨歎口氣，道：“是。”
    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堂主會如此之著急。之前顏姑娘從昆侖傳回來的一直都是捷報，照理說，堂主不應該如此心神不定才是。就算有什麼不測，堂主也從來都不會為了一個下屬而緊張至此。難道真的是像堂中那些隱秘的傳言所說的一樣，堂主是為了那個女子麼？那個傾國傾城、麗色無雙的女子。
    前方的風雪裏，突然有一騎人馬向著這邊飛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