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幾次安家，卻沒一次見著碧雙。直到最後一次，她才托小憐轉告我，有些東西她想不明白，看不透。希望再靜些時候，等心中明了，會主動來找我，隻是現在還不想見我。
    她在困惑著什麼，我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既然她這麼說了，我也隻好作罷。心中的焦灼難安日益膨脹，迫不得已，我還是來到曾經熟悉至極的蘇府。一樣的朱紅大門，一樣的威武石獅，隻是屋簷上環掛的一連串大紅燈籠仍讓我在門前猶豫了片刻。看著它們，心中滋味莫名。
    “秋小姐——”蘇府的老管家突然迎了出來，一年不見他依舊那麼熱情親切，隻是那聲替代‘蟬小’的稱呼讓我覺得生分不少，不小心看到他花白的頭發，似是又白了許多。“您快請進，小的這就去通報一聲——”
    以前進蘇府從來未察覺，原來還是要‘通報’的。心裏有點酸，我忙喊住“我是來找蘇茗月的，他在家嗎？”
    老管家愣一下，馬上笑道“少爺一早就出去了，隻怕不到晚上是不能回來。不過少夫人在家，要不秋小姐先進來喝杯茶吧？”
    少夫人，肯定就是白顏玉了。她終於成了茗月的夫人，真應該替她高興，應該進去祝賀一下的。“不，不用了，那—我下次再來。”
    莫名的抵觸，我還是選擇逃避。轉身就要走，
    “既然來了，就進屋坐坐罷。”
    一抬頭，就看到了他。還是那麼好聽的聲音，冰冷的語氣，充斥著熟悉的懷念。依舊俊美的臉上卻有了令我陌生的憔悴，藏青的身形再也不是年少時的紫影。
    “少爺，您回來了。”
    “嗯。”他遞過手上的藥包，又看著我“進來罷。”
    我跟在他身後，沿著熟悉的小路，我知道要去他的書房。路上很安靜，我們都不知要說些什麼，依舊這麼近地挨著他走，我卻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早已越拉越大。想到今天來的目的，我停住腳步，叫住他
    “茗月，我隻想問你一些事情，問完我就走。”
    他身形一震，良久才轉過身，冰冷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你在怕著什麼？”
    “恩？”我沒有深究他的意思，急切地看著他“茗月，你告訴我，仙山上我昏倒後發生了什麼？墨鳳最後怎麼樣了？他到底被強行歸魂了沒？我爹娘都不記得二哥的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定定地看著我，似乎並不打算回答。就在我以為他也忘了許多東西的時候，他才開口“我以為，你問題再多也會有一個關於我的。看來，我還是錯了。”
    “茗月，我——”
    他抬手止住我欲說出的話，又背對著我“你就這麼著急知道關於他的消息，連去我書房的時間都沒有嗎？”
    我垂下頭，沒有否認。
    “那天你昏過去之後，仙墨鳳就醒了——”
    “那——”
    “聽我說完，”他望著小路兩旁斑駁的竹子“他本想帶你一起走，無奈激怒了北均，揚言要將你再次咒煉，然後將仙墨鳳強行歸體。仙墨鳳卻以自散魂魄為要挾讓他們放過你。但扶青怕你恢複前世的記憶，堅決不同意。仙墨鳳就發怒了，不管不顧地和他們打了起來……”
    “然後呢？”他的肩膀微微發抖，似是隱忍著激動，半天都沒再往下說。我等的焦急，跑到他麵前，“說呀，到底怎麼了？”
    他對上我的視線，漆黑的眼睛亮的驚人，“還記得從鎖魂石中出來的七色白煙麼？”
    那不就是止淵的七魂和韻草的魂魄嗎，我點點頭。緊盯著他繼續說道“當時它們竄了出來，越變越大，漸漸將我們都籠罩其中，看不見屋中其他的人，隻是困到極致地想睡覺。我最後隻聽到白閔大喊一句，韻草的記憶自行恢複，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皺著眉頭，抿緊嘴唇看著我，亮得驚人的眼睛總給我一種還有些事情他不願說的錯覺。
    “還有呢？那最後我們又怎麼出來的？”
    “我再醒時，發現已經在山下。你和顏玉碧雙就躺在我旁邊，後來她們都醒了，我們就帶著昏迷不醒的你回來了……”
    “就這些？你能不能再想想，是不是還有些事情你忘了？”
    他看我的眼神突然變得深沉，悲戚的感覺讓我心驚，“小蟬，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嗎？”
    我馬上想到那個夢，那麼真切，可仔細想起來又如此模糊，我知道有很多片段，可我一個都記不起來。隻知道那些或許是我快樂和哀傷的過往……
    我搖了搖頭，心裏很亂。
    “你真的不知道墨鳳最後怎麼樣了嗎？”
    長久的沉默，他沒說話。或許我知道了答案。
    “茗月，那我走了……”
    咬著嘴唇不在他麵前哭出來，混混僵僵地往回走，卻又被人叫住
    “小蟬—”我急忙轉身，期待著他終於要告訴我什麼“既然來了，不去看看顏玉嗎？”
    顏玉……我一怔，看著他明亮的眼睛，心底一澀“算了吧…下此來再看吧，我回去了…”
    “小蟬！”他又叫住我，快步上前將我緊緊抱在懷裏，他身體微微顫抖著，就好像他在哭一樣“不要胡思亂想，好好活著…否則，我會心疼的…”
    為什麼這麼熟悉？哪怕我竭力壓製著，淚水在這一刻還是流了出來。來自一種莫名的傷心，我也緊緊抱住了他。
    “對不起。”他輕輕說著。
    對不起……
    我輕輕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