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做了很長一個夢。笑過，也哭過。當睜開眼看見小麻雀在窗上又蹦又跳時，我也觸到了枕邊被打濕的冰冷。熟悉的木床，熟悉的擺設告訴我，我回家了。至於怎樣回來的，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也不想知道。
    不記得具體夢到了什麼，但夢中的悲痛仍讓我有流淚的衝動，扶上激烈跳動的胸口，還微微發疼。
    喉間幹澀，便想起床倒茶。卻發現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試了幾次沒成功，卻滾到了地上。最終引來屋外漸近的腳步聲。
    “小姐，你終於醒了！”一年沒見，她果然又漂亮了許多。
    “小紗，給我倒杯水。”從沒發現自己的嗓子這麼難聽，看著小紗小心翼翼將我扶上床端來水的樣子，眼圈紅紅的，竟又像是要哭出來。大驚小怪的樣子似乎還是沒變。
    “要喝茶叫小紗倒就行了，若是小姐你再摔著了。不禁老爺夫人又要傷心，小紗也……”哽咽兩聲，她竟真哭出來了。
    “這不是見沒人才自己倒得嘛…小紗，你什麼時候也這麼矯情？你家小姐這不還沒死嘛。快別哭別哭。”
    哪知她哭得更凶，竟似有萬千委屈，肩膀也瑟瑟發抖。
    “小紗，敢情你不待見我醒？我一醒你就哭。”
    她對我的玩笑置之不理，哭聲越發大了。
    像是終於忍不住，她哽咽道
    “小姐…蘇公子他，他……”
    蘇茗月？他怎麼了？我隻記得仙山上的最後一幕，他想過來拉我，卻被那個上仙困住，然後…
    “他怎麼了？受傷了？”見小紗悲痛欲絕連連搖頭的神色，我大駭，難道他已經——
    “蘇公子成婚了，蘇公子竟然娶了白小姐，他喜歡的竟然是白小姐……”
    縱然不是最壞的消息，但他和白顏玉成婚的消息還是讓我一愣。一絲悵然掠過心頭，我又忙問“那碧雙呢？”
    怕是沒料到我的反應，小紗終於止住了哭聲，“安姑娘…聽說霧環國的皇帝好像喜歡安姑娘，親自來咱們光映求婚，可是…不知為何，安姑娘沒有答應…”
    霧環國的皇帝，難道是杜浪？他竟然親自來光映求婚了？！
    看著我詫異的樣子，小紗好心解釋道“小姐你不知道，安姑娘都拒絕了，可那皇帝還想賴著不走，甚至還讓咱們的皇上出麵去勸安姑娘。威逼利誘的，直差將她搶回去。直到最後安姑娘以死相脅，才作罷。當時這事兒鬧了好一陣子，舉國轟動，安姑娘一下成了咱們的偶像，可是從那之後，她就很少出門了。也就在蘇公子和白姑娘成親時出現過一次，來府上看過小姐你幾次，然後就沒再見她出來過……”
    我聽後，莫名黯然，有些東西，好像是這樣卻又不是這樣。惆悵的滋味浮上心頭。心中被我強忍的失落越來越大。小紗似乎還想說什麼，我慌忙製止，
    “小紗，我餓了，幫我弄些吃的來好嗎？”
    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離開房間，我才鬆了一口氣。心中沒來由的慌亂來自哪裏？有些問題，難道真要回避一輩子嗎？好期待有個人來告訴我，又怕那個人真的告訴我。怎麼辦？
    小紗出去不一會兒，外麵又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門被急切地推開，我看見被眾人擁簇著走在最前麵的兩位老人，喉間一澀，眼淚又管不住地湧出。
    “爹——娘——”這一年來我最思念的兩個人，在緊緊抱住他們的那一刻，我才覺得我是多麼幸福的。“我好想你們…”
    “小兒啊，你終於醒了…爹娘也想你啊……”
    和爹娘抱頭痛哭了一會兒，說了些求仙路上有去的事情，在安定了一下兩老激動地心後，我想回避的話題還是出現了
    “小兒啊，告訴你一件事…不要難過”娘握著我的手，斟酌著怎樣說出，她不時憐愛地看著我，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也沒能說出來，隻別過頭去抹眼淚。
    “小兒，爹知道你喜歡月兒，也明白月兒對你的心。”還是爹咬著牙歎道“爹和你蘇老伯早就想把你倆湊成一對兒，在你們去走仙路之前就說好了，等你們回來就成婚…卻沒想到，你們回來後卻成了這個樣子…”
    爹連歎了好幾口氣，撫了撫胸又繼續道“爹還記得月兒將你抱回來的那天，看見你昏迷不醒麵色慘白的樣子，我和你娘都以為你出事了。直到聽見月兒說你隻是驚嚇過度，休息幾天就會好時才放下心來。本想問問月兒這一路上是否順利，可他卻閉口不談，隻在房間靜靜看著你，並不說話。我們知道他在你身上用了很多心，便試著問他想不想娶你。誰知那孩子卻不答應。”爹搖了搖頭“爹不相信會看走眼，直到後來你蘇老伯親自來咱家，說月兒急著要娶玉兒，馬上要和老白成親家了，我才相信月兒是真的拒絕了。可惜你當時還昏迷著，怎麼叫都不醒，不能好好問問你和他之間是怎麼回事。最後，當爹當娘的也隻有看著月兒這個好女婿成了老白家的份兒…小兒啊，你莫傷心。也怪爹娘沒用……”
    看著爹娘自責的樣子，心裏又是一酸，我笑道
    “還好蘇茗月娶的是白顏玉。”
    看著爹娘詫異的樣子，我又笑道“爹，娘，其實我早就不喜歡他了，要不是蘇茗月理智，沒答應你們。不然呀，你們就斷送了自己女兒的幸福嘍！”
    “小兒…”盡管詫異，但他們臉上自責的神情果然少了許多，我也不由放鬆。
    “對了，怎麼沒看見大哥？”
    爹娘相視一笑，娘握著我的手道“說起你大哥，也總算讓人省心了。他在你走後就和可麗成婚啦，半年前帶著可麗去了西海談生意，隻不時寫信回來報個平安。昨天剛收到一封，還惦記著你呐，眼下你醒了，等會兒叫人回了信也好叫他們安心。對了，你大哥還想給你帶點禮物，你隻說想要什麼，也一並寫了帶過去。”
    “那我豈不是要叫可麗姐嫂子了？！”想到那個憂鬱的大哥終於有人照顧愛護了，心中一暖。
    “告訴大哥，我要西海沙螺，最大個的！”
    又和爹娘嘮嗑了一陣，說了些仙路上的事，聊了些大哥的事。有一個話題我刻意逼著，爹娘也沒主動提及。終於在爹娘要走的時候，我終於鼓足勇氣，叫住他們
    “爹，娘…那個，二哥呢？”
    心不停地跳著，四周也頓時安靜下來。
    “小兒，你在說什麼？”娘又摸了摸我的頭，“可是睡糊塗了，你哪裏來的二哥？”
    心頓時一沉，比剛才還要慌亂，我緊緊盯著娘看“秋天玄，我二哥秋天玄呀！”
    當看到爹娘仍是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時，剛暖起來的心又墜入冰窖。看來，有些我不願接受的事情，果然是真的。
    爹也走了過來
    “小兒啊，不要胡思亂想。你已經在家，爹娘就在你身邊，不會再離開你了。先好好休息，晚些時候爹娘再過來看你。”
    看著爹娘依舊不放心地離開，再次躺下時，我隻覺渾身冰冷。
    他們完全不記得了，是他真的不在了，還是有關他的記憶，都隻是個夢？隻不過做夢的，就隻有我一人？
    二哥就是止淵的轉世，墨鳳又是止淵在世間遊蕩了千年的鬼魂。二哥是我的親人，墨鳳是我的愛人。止淵…又是誰？
    我昏倒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墨鳳真的被他們嵌入止淵的身體了嗎？墨鳳會不會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他會消失嗎？……
    我又是誰？……魔姬，還是秋家的小姐？
    我很亂，誰能告訴我這一切？那個夢……
    閉上眼，再也進不了那個夢，死寂的黑暗得不到任何有關他的啟示。隻有冰涼的淚水，不盡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