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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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未然那事的宣傳,二皇子慕容月然醒來的消息脛走了整個皇宮。
首先來試探的是後宮裏真正的掌權者——寧妃,現在該稱呼她為寧皇妃了。不過可惜的是,無論她的麵子有多大,我都不買她的賬,我每次都會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可出乎預料的是,我以為會發脾氣找茬的寧妃,在多次掃她麵子以後還能保持心平氣和的派人送了一堆的補品來幻蝶宮並親自上門來噓寒問暖。
這已經不能用詭異能形容的了。
“小主子,熱水放好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躲開了春伸來的手,然後以我最快的速度往著門外逃去。不過以月然半個瘸子的身體再加上小孩子的體能,即使以前作為短跑冠軍的胡蝶我也躲不開區區一個春的五指山。
“不可以這樣的!小孩子好愛幹淨……以前主子明明就是那麼愛洗澡的一個人,怎麼小主子卻這麼討厭洗澡呢……”
春三扒五下的就把我身上的衣服撥個精光,我能做的就是紅著臉聳拉著腦袋的任由春的擺弄。
看著水下不太真實兩腿間多出來的配件,我無比的鬱悶。
我想哪個女人突然變成男的都會覺得鬱悶的,即使我現在的身體是我兒子的。作為胡蝶的時候月然這配件我看得多了,可是現在我在月然的身體裏就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小少爺的臉怎麼紅成這樣?!是水太熱了嗎?”剛進門的致遠疾步上前試探水溫,嗯……水溫剛剛好……“是不是發燒了……”
我撥開致遠伸向我額頭的手,既氣敗又無奈的說:“沒事。”
致遠訕訕的收回手,說:“剛才盤龍殿裏來人了,慕容塵非……就是你父皇宣你過去……”
咋聽這個讓我心痛無奈的名字,微微一怔。
終於要見麵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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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盤龍殿的大殿上等候著‘我的父皇’宣召,漢白玉的地麵光可鑒人,映照著我此時稚嫩的麵容。
七年前我同樣是跪在這裏,可我等到的是慕容塵非將我判下地獄的話語。七年後我又跪在了這裏,不過用的是皇子的身份,不知道這次我等到的又會是什麼呢?
“二皇子,皇上宣見您。”來傳話的是慕容塵非身邊的太監小東子。
我抬眼睨了他一眼,緩緩的拄起身旁的拐杖慢慢起來,這個過程非常的痛苦和漫長,漢白玉地板還是和以前一樣,不但漂亮還很冷,月然這小身板早就跪得兩腳失去知覺了。
“哎喲~二皇子小心!”
多虧了捉住小東子及時伸來的手我的膝蓋才免去了與地麵再一次的激烈接觸,感激的朝小東子點了點頭,可眼角餘光看到的卻是站在他身後的慕容塵非。
他成熟了,臉依舊是那樣的傾國傾城,可眉間的皺褶與眼底的冷酷無不述說著他的改變。他穿著皇帝專用的明黃朝衣,上麵繡滿的龍鳳想讓人忽略他的身份都難。
難為我剛才能站立的雙膝又要跪下了。
我斂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緒,雙膝跪於他的跟前行了個大禮。
“兒臣月然,參見父皇。”
沉默充斥於我倆,可即使我把頭低到了地麵上依舊能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
他打量了很久,默默的。
而我的冷汗直飆。一半是給他嚇的,一半是我的腿又麻了。
我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安慰著自己,不用怕,有什麼好怕的!任他慕容塵非再聰明也不會知道我是胡蝶來著!
“小蝶……”
他低喃的這兩個字嚇得我差點又要去見多一次閻羅王。
很明顯被他嚇到的不但是我,還有他自己。
他不自然的咳了兩聲,才說:“起來吧。”
我在心裏腹誹他,TNND要我跪這麼久還要嚇我一跳,果然侍候皇帝的工作都不是人該做得!瞄了一眼將我扶起來的小東子,呃……不是正常人該做的。
慕容塵非舒適的坐在椅子上喝著小東子呈上來的茶,斯條慢理的問著:“寧妃前些日子和朕說起,想將你過繼給宮裏的其他娘娘撫養,趙嬪賢良淑德並且很喜愛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自己的孩子……”
我搖搖晃晃的站著,強烈反對。“不要!兒臣不願離開幻蝶宮……春和致遠他們都悉心照顧兒臣……請父皇三思!”說著我又朝他跪下了,不但因為我的請求,還因為我站太久……腿軟了……
頭頂上遲遲沒有聲響,我偷偷的抬頭看了一眼。
慕容塵非的眼睛黑得發亮,滿眼複雜,漆黑的痛苦就像巨大的漩渦一樣,將他所有的心緒都埋入最深。
我……我算是怕了!
“此事請父皇三思再三思,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說完我不等他反應也顧不得所謂的禮數,連滾帶爬的迅速離開盤龍殿。
致遠就候在盤龍殿外,一見我慌慌張張的出來,眉頭一皺什麼也不問就把我抱起快步向著幻蝶宮的方向走去。
待我們走遠了,身後才傳來慕容塵非的低歎聲。
“像……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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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結果就是,我還是被過繼給了趙嬪,一個外表天真浪漫的女人。而我反抗爭取回來的利益就是我不用住趙嬪的凝香齋,隻要每天去給她請安就可以了。而我反抗附屬的代價就是,我要去皇子院上學了。
皇子的學習很艱辛,我每天清晨五點就要起床梳洗吃早飯,五點半就過去還在睡夢中的後媽趙嬪請安,六點準時出現在皇子院裏等待老師開課。
想當年在現代的填鴨式教育中都沒有這樣辛苦過,我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越活越回去了。
“小主子,該起了。”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看了一眼春,再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什麼時辰了?”
“卯時了。”
就是早上的5點,我的媽呀這根本就是變相的虐待。
他一定是故意的,慕容塵非他一定是故意的!
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春侍候穿戴好,接過秋遞來的毛巾洗漱,然後坐到桌上喝著冬呈上來的粥,吃飽喝足後致遠就將我抱起往凝香齋去給趙嬪請安。
我憋了一眼幻蝶宮前的春秋冬和抱著我的致遠,心裏有點愧疚。上學本是我一個人的事,但整個幻蝶宮都被搞得雞飛狗跳,唉,冤孽啊!
“小少爺,到了。”
在凝香齋跟前致遠將我放下,並細心的為我整理好儀容。
“我隻能送到這裏,接下來的路小少爺要自己走了,不用害怕,我就在這裏等你。”
致遠是男人,百分百的男人。後宮禁地禁止男人隨意出入,所以在後宮裏除了皇帝和不算是男人的男人太監能自由行走以外,皇子和侍衛都要避嫌,除非宣召否則不能踏入後妃宮殿一步。
因為玖叔叔的關係致遠已經做了很多超越了他本該有權限的事情,慕容塵非也睜隻眼閉隻眼在幻蝶宮的事情上都隨他了,但基本的規矩該守的他還是要守。
皇子見妃級以上的後妃要行彎腰禮,而趙嬪的品級太低了,所以即使我過繼了給她也用不著行禮,反過來她還要向我行側禮。
和往常一樣,我來到的時候她還沒有起來。正常的人在每天早上5點到6點的時間正是睡得最熟的時候,她起不來是應該的。
“二皇子來了啊……娘娘她還在……”小香尷尬的對著我說,她是趙嬪的貼身侍婢,聽說是趙嬪從她娘家帶過來的。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就直接朝著趙嬪的寢室走去。
凝香齋不大,由正堂穿過右手邊的拱門走到最裏麵就是趙嬪的寢室了。由於她總是起不來的關係,所以往常我都是到她寢室去給她請安的。不過今天卻發生了點意外,小香攔住了我的步伐。
“二皇子,不可……”
我疑惑的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她支吾了兩聲,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玩味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寢室的房門一眼,緊張成這樣子,難不成趙嬪偷人來著了。
我為我的想法感到好笑,可下一刻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我聞到讓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憋了眼那衝衝趕來麵容熟悉的太監,趙嬪房裏的人不容置辯了。
我轉身對小香說:“和趙姨說一聲我來過就好了,今日我起晚了,要趕去皇子院,月然稍後再來請罪。”我一向稱呼趙嬪為趙姨,那句母妃我實在是喊不出口。
說完我就等她反應急急的拄著拐杖走了。
被留在了原地的小香看了看天色,心裏咕嚕了起來,二皇子和往常一樣的時辰到的呀,哪裏晚了?而且二皇子剛才離去的背影怎麼好像在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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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致遠那裏得來的消息,慕容塵非到現在為止包括月然一共有五個兒子,分別是太子非然,二皇子月然,三皇子悠然,四皇子未然,五皇子昭然。女兒也有幾個,不過是另外養起來的,平常不容易見到。
而到皇子院上學的皇子包括我在內也隻有三位而已,太子有自己的太子太傅不跟我們做堆,而五皇子昭然今年才兩歲還沒到學習的年齡。不過雖然皇子隻有三位,但伴讀的卻有一堆,用致遠的話來說,那些孩子不是來伴讀的,是來刺探軍情拉攏勢力的;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三/陪,讀書、玩耍、無間道。
皇子院是一個不輸幻蝶宮大小的獨立宮殿,紅紅的宮牆裏麵錯落有致的殿宇、房舍,還有獨立的廚房,最讓人感到驚歎的是這裏的樹木,全都是參天的古木,蔥蔥鬱鬱,可也由於這樣,皇子院平白的添了幾分陰森。
還沒踏入皇子院就已經聽到裏麵嘰嘰喳喳的童音,偶爾伴隨幾聲笑語,更添童趣。
致遠低頭看了一眼懷裏一臉不願意的孩子,嘴角不禁笑開了。
“你在偷笑什麼啊?”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原本早起心裏就不爽了,現在還要我跟一群小屁孩一起上學,光聽就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向我致敬了。
收到了懷裏孩子似嗔非嗔的眼神,致遠嘴角的笑更大了。“我在想,我們的小少爺終於能認識幾個年齡相仿的小玩伴了,終於不用一天到晚的裝深沉了……而且大小姐是如此聰慧的人,我們的小少爺一定會將那些孩子狠狠的比下去!哈哈哈……”
我的嘴角抽了抽,這個人是在臆想我欺負其他孩子吧……
很快致遠的還想就被破滅了,因為自從我倆踏入皇子院的那刻起,所有的孩子都沉默了。
被人打量的感覺不好受,尤其是被一群孩子用算計的目光打量就更令人不舒服。
此刻我就正不舒服著。
我忍著揍人的衝動叫致遠將我抱到我自己的座位上。皇子院裏所有的座位都有等級區分的,而我現在的身份是二皇子,我的生母的封號是皇貴妃,理所當然我現在是整個皇子院裏身份最高的人,名副其實的‘孩子頭’,所以,正對著夫子的那個‘好’位置理所當然是我的。
致遠將我放下後就退到教室的門外等候,而其他的孩子也陸續的就坐,可打量的目光一下都沒有停息。
幸好夫子很快就來了,而孩子們的心思也稍微收斂。
夫子姓盧,聽說以前做過文淵閣的大學士,退休後應皇帝的召喚來這裏做教皇子學習的閑職。
盧夫子對於我的突然出現並沒有表示多大的反應,隻是問問我有沒有上過學,有沒有習過字之類的,而他最後得到的結論是,“二皇子,你就先由認字開始吧……把這篇文章抄寫一遍。”
他的話剛說完,我背後就傳來了訕笑聲。
我心裏暗暗翻了個白眼,接過盧夫子遞來的書,二話不說就抄些起來。
課堂的氣氛很沉悶,無非就是夫子讀一句,孩子們跟讀一句,然後夫子解釋文章大意,孩子們提問。
我低頭看了看已經抄好的文章,心裏暗歎剛才怎麼不抄慢點。
我抬頭看向窗外,盛夏快要過去了,知了還是一天到晚拚了命的叫著。聽說蟬在地裏等待十七年,才等到一個夏天。十七年埋在泥中,出來就活一個夏天,短短的九十天,為什麼呢?我的一個朋友說:那本來的生活曆程就是這樣。它為了生命延續,必須好好活著。那就是生命的意義。
一個灰色的身影擋住了看向窗外的視線,抬眼一看,是盧夫子氣紅了的臉。
“二皇子在看什麼?”
我托腮,“看蟬。”
被氣炸了的盧夫子顧不得什麼禮數,指著我腦門的手指直抖。“二皇子可知這裏是學堂!”
“知道啊。”
“你!你既然知道還不專心聽講!”
“你講的我不喜歡聽。”
“不喜歡聽!好!既然不喜歡,那麼剛才要你抄寫的文章呢?!”
“給。”
將抄寫好的文章丟給了他,他一接過就細細的看了起來,估計是想找錯別字吧。
“……沒有抄錯……”剛剛還吹胡子瞪眼睛的盧夫子蔫了。
我火上加油的添了一句,“嗯,我知道。”
“二皇子不是說沒有上過學嗎?”
“沒上過,月然在床上躺了七年,最近才醒來的。”天地良心我這話說得可是千真萬確的。
他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二皇子的本事大著了,聽說皇貴妃生前精通詩詞歌賦,想必二皇子也聰慧得緊,可否也即場作詩一首……嗯……二皇子如此喜愛蟬,就用蟬做題吧。”說話的是一個看上去七八歲光景,生得肥頭大耳的孩子,一看他的樣子就明白暴發戶這個詞在現實中的演繹。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無論你走到哪裏,往往最不缺的就是那些欺負人的人。
那胖子的話很快就得到了課堂上其他孩子的起哄,就連夫子也沉吟了一會,道:“那……二皇子就作一首吧。”
我心裏暗暗鄙夷,想必這盧夫子是想教訓我剛剛落他麵子的那事吧,不過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執筆揮灑,虞世南的《蟬》躍於紙上。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
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這首托物寓意的小詩,是唐人詠蟬詩中時代最早的一首,很為後世人稱道。而且寓意明顯,由盧夫子難堪的臉色我已經知道他明白這首詩寫的是什麼了。
將致遠喚進來,然後他抱起我就走。
我沉悶的學生生涯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