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快就集中好，東西也準備齊了。
    我對著慕容與非說：“三王爺，麻煩你了。”
    他咕嚕了一聲，“怎麼粗重的功夫都是我來做的……”
    當慕容與非搖動旋轉杆直到繩子繃至最緊，把慕容於非帶來的有臉盆大小的魚油炸彈引子點燃，然後迅速把它放到預留好的位置上，然後要慕容與非鬆手，在力的作用下魚油炸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向對麵的石崖。
    嘭——
    對麵的石崖應聲而塌，響徹雲霄。
    爆炸所帶來的衝擊讓我們不得不到後退了幾步，而爆炸後的熱浪夾帶著碎石打在了我的身上，其中一塊劃過我的左臉，血流滿麵。
    “天啊……你究竟製造了什麼出來……”慕容與非看我的眼光裏帶著震驚、恐懼甚至……厭惡。
    在場的所有人表情各異，但共同的唯獨沒有喜悅。
    我嗤笑，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是建立在自己比別人強大的基礎上。
    而我以及我帶來的東西讓他們感到了威脅。
    我把手搭在剛才的木製機器上，涼涼的開口，“這個東西叫做投石器，是一種用於中長距離的攻擊武器。它的原理是：力的作用與效應、力矩的作用與效應、牛頓第二運動定律、轉動與移動、靜力平衡、阿基米德杠杆原理、能量間的轉換、彈力、形變與虎克定律原理。簡單來說就是用預緊拉力進行投擲，和弓箭差不多，隻不過尺寸更大而已。至於那個爆炸的，是利用魚油、硫磺和硝石產生燃燒而已，隻不過我把它做得更大，威力也更大。”
    把這些說完，我回頭冷冷的看著慕容家的三兄弟，“每組木匠手裏的圖紙都隻是原圖的一部分，即使他們把圖紙都集中起來，會拚湊加工的也隻有我和二王爺、三王爺而已，你們大不必擔心會泄密。魚油炸彈的製作幾乎所有的士兵都會，陶瓷匠的作用也隻不過是幫忙燒製一個較大的容器而已，並沒有什麼秘密。”
    “娘娘，我們不是……”
    慕容於非想試圖解釋什麼，但我一點也不想聽。
    我打斷的話，“我受傷了，要回去上藥。接下來要怎麼做，你們請便吧。”
    隨手擦了一下臉色的血，血留了很多，但傷口卻出奇的不深。
    我沒有再看他們，轉身就走。
    由始至終都沉默的慕容塵非說話了，“擺駕。”
    石崖下待命的小東子立刻帶著侍衛、抬著軟轎上來。
    慕容塵非站在軟轎前，向我伸出了右手。
    我今天晚上第一次正視慕容塵非的眼，清冷無波眼底未激起一絲波瀾。
    那刻，我有落淚的衝動。
    有時候感動隻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而喜歡則需要一個刹那。
    -
    自從那次試投石器和魚油炸彈後，我和慕容於非、慕容與非他們生疏了很多。
    他們是極想和我修複關係，可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我都隻是回予一個微笑。
    壁碰多了，他們也卻步了。
    而我，也鬆了一口氣。
    沒有信任的友誼，我從來都不稀罕。
    為了不讓痛苦延續，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扼殺在搖籃裏。
    魚油炸彈和投石器的製作我完全交給了他們兩個去處理，我不去插手也不想插手。我承認我是一個小氣的人，慕容與非那天的眼光刺得我的心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他憑什麼拿那種眼光來看我？
    就隻是因為我隻是這個時空的過客？一個連容身之處都沒有的身份不明人士？
    可笑！
    真是可笑！
    不僅他們可笑，我也可笑。
    如果我不淌渾這趟水，根本就不會有這場笑劇。
    不過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所以我們能做的唯有接受並繼續做下去。
    “娘娘……”
    我回道：“二王爺，你來得正好。”
    “娘娘找我有事？”慕容於非朝我作了個揖。
    我點頭，“春霧風，夏霧晴，秋霧陰，冬霧雪。我們的戰機到了。”
    慕容於非頓了頓，說：“請恕與非才才疏學淺，娘娘的話……與非不懂。”
    “春霧風，夏霧晴，秋霧陰，冬霧雪的釋義是：春天出現霧的話就是要有風，夏天出現霧的話就是要晴天，秋天出現霧的話就是要陰天，冬天出現霧的話就是要下雪。春天，北方幹燥，空氣中水蒸氣含量少，如果還能出現霧，那證明溫度降低了，溫度低，氣壓升高，氣壓升高，出現風。”
    “現在是三月了，為春季。而在春季裏多以北風為主，那麼紅河上一定會有霧。”
    慕容於非被提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過來。“娘娘的意思是……”
    “沒錯，我們就要在夜裏趁著大霧接近夕國的戰船。然後……”我詭笑的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了‘殺’的動作。
    慕容於非皺眉，“但是吹北風於我們並不利……火不但燒不過去到夕國的營反而會殃及處於下風位南方的我們……”
    我笑，說：“我的目前並不是要燒他們的營……突襲能製造混亂，而我們真正的目的是——趁著大霧和混亂把我們的陸兵運到對麵的大陸上進行快攻。”
    慕容於非驚呆了，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女子的心機能顛覆戰爭，甚至國家命運。此刻他同意起慕容與非的話來，這個女子太可怕了！
    我垂下眼簾，看著桌上的地圖。“二王爺應該看過我給冷相的那本《三十六計》了吧，那麼王爺應該知道什麼叫做：趁火打劫、瞞天過海、暗渡陳倉、聲東擊西。”我抬眼看向他，繼續說：“在我的眼裏，所謂的戰爭隻是你們當權者的一個爭奪遊戲而已，不存在誰是誰非。而作為你們遊戲棋子的士兵、平民何其無辜。所以我想奉勸王爺一句：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
    慕容於非暗念著最後的幾句話，連女子何時離開了都不知道。
    此刻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不僅因為女子的才智和心機，更因為她的仁愛和身上隻存在於上位者的霸氣。
    慕容於非暗歎了一口氣，這事該如何向皇兄報告才好……
    -
    我換上了一套黑色的男裝，把頭發紮成馬尾。
    小說和電視裏常說女扮男裝沒有人會察覺，但女人就是女人，無論再怎麼的打扮始終都不會是男人。雖然穿著男裝，但還是會一眼就給人看出來我是個女人。
    但即使所有的人知道我是女人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帥印還在我的手裏，他們還不是不得不稱呼我一聲‘蕭公子’。
    農曆三月初三，換作是在江南，那裏該是大地回暖，百花盛開，桃紅柳白，煙霧迷朦。
    然而這裏是晨夕兩國的交界之處，北風依舊呼呼的吹得人生痛，寒風就像透過毛孔滲入到骨髓，讓人由骨子裏冷出來。
    站在邊界的高處的小山坡，俯視著底下進入安眠了的寂靜營區。
    “蕭公子，子時已到。”
    來向我報告的是高敬高將軍，他是這次突襲水師的主將。這可是九死一生的活兒，但他毫不猶豫的接下來，是一個精忠愛國的漢子。
    我點頭，對著慕容於非問：“投石器和魚油炸彈都準備好了嗎？”
    “已經全準備好了，而且負責投射的人員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可以放心。”
    我讚賞，“很好，現在就把我們的將士們喚醒吧。”
    擊鼓聲起，驚破了夜的寧靜。
    迷蒙的士兵們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整頓並列隊，很快原本陷入沉睡的營區立刻燈火通明。
    士兵們都是訓練出來的，雖然對突如其來的集隊很是疑惑，但卻依舊精神奕奕。
    我示意高敬說話。
    他說：“所有晨國的好男兒們，你們一定很疑惑既沒有夕國的偷襲，天又還沒亮，但卻要求你們出來列隊。那時因為我們晨國和夕國來一個了斷的時候到了！這麼多年來，我們離鄉背井、不分朝夕晨昏的訓練，為的就是這一刻！勝了，我們就衣錦還鄉！敗了，我們也要做個頂天立地對得起國家的好男兒！”
    “好——”眾將士的呼聲響徹雲霄。
    高敬揚起了手，底下迅速的恢複了安靜。
    他又說：“水師們現在馬上上去你們的戰船上去，我會帶領著你們殺出一條血路，並帶著你們回故鄉！”
    “是——”
    呼聲過後就是整齊的腳步聲。
    高敬朝我恭敬的跪下，“蕭公子，高某這就去了。之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說完後就朝我磕了幾下響頭，然後又朝著行宮的放心重重的磕了幾下頭。最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小山坡。
    高敬和水師隊離開後，剩下的步兵們麵麵相覷略有騷動。
    我迎著風站在小山坡上，沒有表情的等待他們的安靜。
    最後，底下有人沉不住氣了。
    “大人們，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出征？”
    我笑，說：“水師出發半個時辰後你們就出發，而帶領你們的是我——蕭湘，蕭公子。”
    士兵們不安起來。
    “皇上駕到——”
    隨著尖細得刺耳的聲音中，慕容皇帝前呼後擁的來到。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無奈撩起衣擺單膝跪下。“蕭湘參見皇上。”
    慕容塵非沒有叫我起來的意思，我就唯有繼續低頭跪著。
    或許是慕容塵非的目光過於冰冷，低著頭的我居然打了個顫。
    看來我把皇帝激怒了……
    良久，他冷冷的聲音終於響起了。
    “蕭湘、蕭公子……好，很好！”
    他果然是怒了……
    那兩個好字震得我冷汗都出來了。
    “朕現在封蕭公子為我晨國第一謀士正式掌管帥印——攻打夕國！”
    慕容皇帝說得鄭重，底下的士兵們信心又回來了。
    我唯有領命，“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