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經曆過都會相信我和小哥就是讖語所指的人”，水兒仿若換了個人，笑意裏生機灼灼，“師兄可知忘生亭前我多想殺了左棠衣，我真想讓封遙看看血誓能將我如何！”毫不掩飾的嗜血讓沈洛打了個哆嗦，他就說他這寶貝妹妹哪裏都好，就是不要戳她痛腳啊，她要暴起誰也攔不住啊！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傅雪融不在這啊，否則就憑這位大哥那從小拉偏架的道德水準，那什麼左棠衣這輩子最好不要出藥王穀，嘖。
    青嵐看著沈洛一臉緊張，偏又殷勤備至的給水兒倒茶、布點心，一腔的悲憤啊。哦，是腦子裏在模擬，此時應該是悲憤滿懷，手指顫抖，大聲斥責沈水兒不講道義，現在還給他展示自己的演技！豈不是明擺著說藥王穀裏就是一場大戲，他不過是退場的早，他的一腔真心！封遙這個造孽的！百般算計，別人不過將計就計，害他現在有苦說不出，對了，是有苦硬生生的感覺不到啊！他是真不敢想，一會沈洛不在身邊後自己會有的心情變化，想都不敢想！
    擺弄了下茶杯，沈水兒垂眸，輕笑了一聲，陰森得讓沈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問他可否思念家人，他回我可否來年相贈笑梅”，抬眼揚眉，仿若一開始弱不禁風的人設不存在般，氣勢淩人道：“他說師兄告訴他笑梅相贈有情人，封遙說師兄心善情真”，沈洛想聽八卦的心都被這語氣驚得停跳了，這丫頭今天怕是要瘋！
    “師兄，你受人擺布身不由己，可你情真心善，光明磊落啊！而我是身懷至寶鬧市招搖，滿門血仇，小人戚戚”，水兒猛地起身，低喝道：“是銀蝶欠你東方氏！還是我沈水兒欠你東方青嵐！”
    沈洛一臉慌張，退後讓開也不是，更不想攔她，隻是現在也不好馬上就過河拆橋吧，自覺甚是隱晦地瞄了一眼滿眼平靜，就是臉有點不對的青嵐。
    “是白鳳欠了銀蝶！是你們欠我啊！”，伴著血紅的眼，水兒音色暗啞，“你立了血誓這債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不能，永遠不能。”滑落的淚滴在泛白的指尖，落進了桌上被抓出的凹痕裏。
    青嵐隻能抽搐著臉，繼續表演目瞪口呆，他此刻本該千回百轉的心，穩得猶如入定的老僧。先殺聖女後裔，再斬未婚夫婿，這場大戲唱的喲，是殺氣騰騰，可這心啊！再看看沈洛那一臉心疼，恨不得生啖自己血肉的模樣，太割裂了，這麼多戲，這麼平靜。真的，太割裂了。
    輕咳一聲，坐下擦了擦臉，慢慢喝了口沈洛遞過來的茶水，水兒才懶懶開口，“出穀前，我就這麼演了場，封遙就又預測到了那個讖語。”嗤笑一聲，多少有些不甘，“你離穀前，我也試了他一次，一樣的結果。”沈洛低頭抿酒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他就說，他就是說啊，要演戲先說一聲可以嗎？
    “所以不是他，他不知道。”青嵐點頭，當初心灰意冷下他脫口而出那句“讓別人死一死”，封遙的反應就不對。如果說反應奇怪，從一開始東方韻毒殺自己以圖增強血脈傳承的時候，他就沒有懷疑過凶手人選。
    “所以東方韻猜到了，才收得手嗎？”水兒看了看撓頭的沈洛，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青嵐禮貌性地好奇了下，為什麼一臉煩躁的洛弟要強行讓人心如止水，像個局外人一樣。哦！此時應該豁然開朗狀，原來洛弟他，一直在當局外人啊！青嵐勾了勾嘴角，調出一個滿意的笑，“東方韻被唐家忽悠了，對我下毒，並沒有增強血脈，裂魄掌最終也未能大成。又發現了小衣的存在，自是相信讖語中你們兄妹二人對白鳳血脈的侵害，所以痛下殺手。”青嵐說道這，想了想，自覺應該再配上一句嘲諷，於是又開口道：“這是你和洛弟出逃懷峰城那夜，她說的。”
    沈洛這回完全不上鉤，“血脈傳承，還可以殺人繼承嗎？”
    青嵐瞟了一眼水兒，後者又是一臉泱泱，毫不掩飾，偏洛弟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青嵐突然感覺壓抑，一種久違的酸痛猛地襲上心頭，整個身體差點蜷縮起來的顫抖讓他幾乎維持不了表情。深呼吸了幾口，再看沈洛那一臉的平靜，咬牙切齒道：“洛、弟，好、神、通。”
    沈洛完全不管青嵐的情緒變化，他其實是知道一點的，白鳳族的血脈傳承人在他麵前總是克製不住情緒。他這世的母親還有大哥傅雪融，以前也這樣，要說情緒穩定還得是他妹妹。沈洛頗為善解人意，忽略掉青嵐的尷尬，再次問道：“殺掉血脈繼承者就可以加強自己血脈能力嗎？”
    “當然不能！這個問題在於為什麼可以無視血誓去殺人！在血誓下，沒有人會有這個想法，否則早亂套了！”青嵐猶自憤憤，轉頭就想嘲弄水兒幾句，可是一看她的神色，又忍不住心酸，聲音微啞，“銀蝶、東方、唐家、莫家和百花教，最初的血誓約束，就是不傷及族人，白鳳族人。所以不可能有殺心的”，看沈洛有點不可思議的樣子，“就是你想的那樣，沒有人會有這樣的想法，直到聖女一脈離了南山，我猜測，誓約作廢了，所以可以殺了。”青嵐說到這，還是忍不住暗罵封遙廢物，“但是東方氏和銀蝶的血誓猶在，東方韻被騙了，東方氏的血脈能力依托於銀蝶血脈，或者說聖女一脈。唐家有意試探下，發現真的可以殺，隻是不能殺絕而已。”
    “十四樓和唐家有關嗎？”沈洛將水兒捧著暖手的茶換了杯溫熱的，難得正經地問。
    “……”青嵐想掩麵，真的，如果他有罪那就懲罰他，不要這樣玩弄他的感情。真的，他現在想念一段經。畢竟已經心如老僧了，那就該應景念經，而不是在這種情緒壓製下解釋白鳳秘辛。
    水兒還是笑，沈洛心情緊張的點很奇怪，大哥到現在也不知道，更別提才知道沈洛能力的青嵐。沈洛不習慣殺伐，但出乎意料的是，不管什麼事情隻要有頭尾有緣由，他都無所謂，局外人一樣，台下看戲，七情上臉不過心。一開始她假裝發瘋還能驚到他，等他接受自己就是會突然暴怒後，她就很難讓他緊張了。不是沒有別的方法，隻是她寧願這麼“平靜”，也不想讓一個局外人困在那些生離死別裏，不得片刻安寧。就像此刻，她坐在這裏，就是他的心安，不論誰的戲再驚人也不過是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