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第二章 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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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出去後屋內隻留了水兒與左棠衣兩人,吵吵嚷嚷的白齊早已隨啞伯去了封遙處。屋內仍留著一絲血腥味,左棠衣在水兒注目下將衣衫穿好,勉強起身理了理下擺衣袖又坐了回去。
水兒低了頭,終於開口,“左兄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左棠衣暗自搖頭,這姑娘頭也不抬的原因隻有一種,她懶得掩飾她的表情。說來也怪,他現在居然會想到當初被青嵐打斷的對話,若是他回答了,她會做什麼。思念家人?打算?若是活著的那些人還算是他的家人,那他既不思念也沒有什麼關於他們的打算。至於其他,左棠衣伸出手來,“我的毒還要解一段時間。”
水兒沒有去探脈查看,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左兄也知道誓約有期限,左兄總不至於還要在這藏上六年,何況憑什麼要藏呢?”她抬眼看向左棠衣,盯著那雙含笑的雙眼,“還是要問左兄一句,左兄可否思念家人?”
左棠衣略一皺眉,神色反而舒緩下來,“家人?水兒指得是?大乾都城裏活著的還是白鳳族的血親?前者不勞我思念,後者我至今都不知道有誰又談何思念。”話音剛落,水兒便起身幾步走到他身前,伸手撫在左棠衣鬢角。左棠衣一動未動,抬眼望向水兒,“我一直好奇。好奇南山到底是什麼樣的,那些能人異士又是怎麼甘心守著一處默默無聞。我還沒來得及問我娘,若南山的人從不離開,她又怎麼會知道這些故事。我就知道了另一個問題的答案,南山怎麼懲罰離開的人,而進了這藥王穀我才知道那是什麼問題的答案。”說罷他伸手握住了水兒的手指,“我察覺不到你的心,我想你一樣感覺不到我的想法。”左棠衣握著水兒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青嵐說忘生亭外的笑梅是南山人最喜歡相贈的禮物,若他說的不假,待來年花開,願以鮮花相贈。”水兒的手被他按在胸膛上,心跳的聲音順著指尖仿若敲砸在耳邊,“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要問你,如今我的存在對你而言還是不是威脅?”這四年他不知看過多少次她出劍卻再也沒有當初那一劍橫指,殺氣如有實質。
水兒的神色愈發冷漠,“封遙沒有告訴你師兄為什麼出穀?”手指下是溫熱的胸膛,跳動的心髒,隻要她再用些力就可以觸碰到這個人的血。師兄出穀是封遙一手促成的,左棠衣不會不知,如今卻這般言語,而這便是他的坦誠。自己又好得了多少呢,當日知曉師兄與封遙翻臉時心底的暢快也不是假的,水兒抽回了手,轉了身向門口走去,“你的存在從不是威脅,如果你和封遙執意要變成這種威脅”,水兒頓了頓,神色懨懨,聲音越發飄了起來,“那也沒有什麼。”立在門前,撚了撚猶帶著他心口溫度的手指,水兒不知道該惋惜還是該慶幸,惋惜浪費在這個人身上的時間,還是慶幸他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她總不至於起了妄念無法忘卻。“心眉是十四樓的人,我放了她。”該說的話總要說完,而她也不用再試探下去。
左棠衣甚至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水兒的最後一句話驚得愣住了,等他回神水兒早已離去。這四年他過得太安逸了,左棠衣長出了一口氣。封遙曾經異常嚴肅的告知他水兒與他同出聖女一脈,天性自會使彼此親近,讓他不要多想。娘親的故事裏南山上小兒女對於心悅一事自是坦坦蕩蕩的,而青嵐出穀前一再勸說他把話說清楚。水兒那一句“我要走了”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不清楚自己對她的關注是源於血脈的親近還是知慕少艾,但他不介意敞開一切給她看,他想親近她看彼此是否嫌惡,一如她一開始的試探。但他錯估了形勢,最糟的是惹了嫌惡卻不知緣由。“封遙”,左棠衣輕聲歎道,這四年自己著實過得太安逸了。
斜石徑依舊是老樣子,住風亭卻不是當日的模樣。“師伯”,左棠衣放下了手裏的茶,頂著秦天探究的目光問了一句,“青嵐出穀時為何那般匆忙?”
“青嵐?”秦天略一猶疑,還是問了出來,“怎麼想起問這個,青嵐又不能叛出師門,難不成還要在穀中對著封遙和”秦天一向嘴毒,可是此刻卻還是改口,有些別扭的轉過頭盯著亭柱背書般介紹東方青嵐,“青嵐是東方氏一族的血脈傳承,還有他那個嫁入柳州莫氏的姑姑東方韻。東方韻和中州沈氏一事脫不開幹係,原本東方氏與銀蝶有婚約,就落在青嵐和水兒身上。如今倒是不好說,單看在穀中時水兒和青嵐的樣子這個婚約隻怕另有玄機。”說罷瞟了一眼左棠衣的神色,哪還不明白左棠衣根本不知道此事,心內罵了一句封遙卻還是說了下去,“聽封遙的意思,白鳳族的血脈會讓人找到心係之人,在我看來不過是情蠱一般沒有什麼可信的。”
秦天到底沒有把話說透,最後忍不住又勸了一回,“情這一字,怎麼可能就因為你是這個血脈,你就是我心悅之人?情蠱都可以破解何況是這種毫無道理的感覺”,秦天看了看左棠衣的神色,歎了一口氣,“小衣,你和水兒分開一陣,這感覺必然就會淡了。這四年青嵐一次未回穀中,那就是不再惦記了。說來也是可笑,水兒那時形容尚小,又怎會讓人情根深種,你們分開些時日就不會再多想了。”
秦天的話仿佛驚雷砸在頭頂,左棠衣隻覺得四肢五骸被震得僵硬麻木了起來,他聽見自己還在問秦天,“師伯如何知曉這些?”
“你是說青嵐和水兒的事還是白鳳族血脈的事,不管哪一個若是封遙瞞了你,你便直接去問他是何居心。”秦天猛地起身,到底是帶了幾分怒意,聲音都低沉了“東方氏與銀蝶的婚約,百年前便立下了血誓,這藥王穀中無人不知。你本是她的後裔,據她所說白鳳族的血誓就是血脈牽絆。封遙當日引水兒入穀,就是要知道婚約的血誓牽絆是什麼。後來青嵐一直圍著水兒轉,這穀中該知道的人便都知道了。就算青嵐一開始不知道你的血脈傳承,忘生亭的笑梅也會讓他知道你是她的後裔,聖女血脈,與銀蝶同出一脈。水兒與你的血脈牽絆自是要大於水兒與他。銀蝶與東方氏的約定本就是為了抵抗白鳳族,水兒與青嵐日益親厚,血脈牽絆的多少誰又能確定,這是封遙不願看見的,青嵐必須出穀。”
左棠衣端起茶,低頭看了許久,終是放下了茶杯,“多謝師伯解惑,我原以為血誓是用毒蠱來約束的”他攤開手掌,掌心的赤蛇印記已無,“是我淺薄了。”這穀中無人不知,也就是這穀中知情人默認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青嵐的處境。他知道東方氏和銀蝶立下的血誓中被血脈牽絆的人是青嵐,他知道他對水兒的血脈吸引力遠大於青嵐。他知道他們的婚約知道自己對水兒的吸引力,然後他用青嵐告知的白鳳族人表達心悅之情的方法去問青嵐誓約中的另一個本就被自己血脈吸引的人,是否可以接受。這誤會便是說清了又怎樣,還是一樣的結局。他知道了,他心悅她,他想知道她是否接受,而這個問題答案他已經知道了。
秦天也不知該不該再勸,想起白日裏封遙硬是將青嵐的囉嗦按到白齊頭上掩飾的模樣,到底是為他解釋了一句,“封遙曾是白鳳族的祭祀,他可以借物一窺天機,他若是沒有緣由不會如此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