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長長的過道，夏清唯走到房門口了。聲控燈因她許久的一言不發而重新熄滅。
    她的手指在黑暗中顫抖著，總算掏出了鑰匙後，輕輕用腳跺地，寬大走廊的燈便又亮了。
    這次能看清了，她卻也似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鑰匙插進孔裏。鑰匙轉動的聲音在四野空寂裏顯得格外分明。
    似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打開了門。
    輕輕合上門，熟練地伸手，準確找到燈開關的位置。她手指輕輕用力，便點亮了燈火。
    她靜靜站著，走到玄關盡頭，而後轉身。一眼看見窗前那個坐著的人。他的影子映在了落地窗上，那麼暗。
    原來，他真的在這裏。
    她的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再也忍不住。她沒有繼續走近，怕再靠近，他就會消失了。
    她就地蹲著，包、鑰匙全都撒落在地，終開始泣不成聲。
    許久，她覺到了地麵的陰影，以及突然而來的壓迫感。而後，是被那有力雙臂摟住、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她身子愈發顫抖，不敢有半點動作。
    他擁抱得愈發用力，然後像是咬著牙才說出：“你怎麼來了？你怎麼能來……”聲音，亦是沙啞若斯。
    “你不要我了是不是？”夏清唯到底哭喊了出來，推著他的肩膀，“你不要我了。你都不要我了……”
    “小唯——”他，總算把她摟緊了懷裏。
    夏清唯眼淚噴薄，更甚剛才。“穆言恩……你是不是又一次丟了我？”她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與痛不欲生的思念。
    “夏清唯，今晚是平安夜。我不許你這麼難過。”他的右手緊緊扣住她的後頸，左手把她托起抱了起來，而後得以站著徹底擁她入懷。
    “夏清唯，見到我，不準這麼難過。”
    “我不懂你……穆言恩，你又是為何來要求我準什麼、不準什麼？那你告訴我，如何才能不愛你了？如何，才能不在乎你這莫名其妙的態度？”夏清唯抬頭對上他的目光。隔了重重的淚水，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她用力地把淚水抹去，費力地張望著，那張日夜思念的臉。
    “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學校裏麵到處都有不好的流言，我本不想在乎……可是我愛的是你，而他們口中說的人都不是你，所以我其實是非常在乎的。我不要你公告天下，我是你的什麼人，隻是，不想別人把我與不相幹的人扯在一起。學校裏有很多我無法掌控的事，穆言恩我受不了了。我想走了可不可以？你給我一句話，我便怎樣也會留下來。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累了，就走吧，小唯。”穆言恩有些情不自禁地撫過她的發，“什麼時候在外麵膩了，你再回來。”
    “可是，你已經不要我了。”
    “是，我現在不要你了。但我要你好好的。”他不確定，她是否留意到了自己對“現在”那兩個字，強調得那麼刻意。
    她似乎留意到了，皺著眉夾著哭腔問：“現在？”
    他拍拍她的頭。
    “你……還愛我吧？”她努力平複了音調，努力問得不動聲色。她的肢體卻出賣了她。她窩在他懷裏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像是怕聽到回答，她連忙又引了一個話題，“你記不記得，我上次給你傳短訊，你答應給我個解釋？”
    “嗯。”
    “是不是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
    “我從來都不想告訴你。”穆言恩直言。
    “我托福和GMAT都考了，分數還不錯，若要申請那邊的學校，應該不成問題。”
    “好。”
    夏清唯笑了片刻，推開了他懷抱自己的身體，縱然那麼貪念。“穆言恩，那我告訴你。我還愛你。所以，我尊重你的決定。你不讓我知道，我便不知道。你現在不要我了，我現在就走。”
    “好。”——他還是這樣回答。聲音，卻終於不可遏止地顫抖。
    他以為她就要這麼離開了。
    她卻擦幹眼淚，又說：“上次是我沒搞清楚狀況，讓我們分開了三年。這次是你欠我解釋對不起我，所以這次，我答應離開，卻也隻有三年。三年後，我回來。看你，是不是還不要我。穆言恩，我隻等你三年。”
    “這次依了你。三年。”他唇角滑出淡淡的笑。——她的夏清唯，便是這般值得人去愛。
    “再加兩個條件！”夏清唯揚眉道。
    “長本事了啊？”他亦習慣性地挑眉，“說說看。”
    “首先，讓我為非作歹一次！第二嘛，一會兒告訴你。”
    穆言恩還未來得及想他矜持愛人的這話什麼意思，夏清唯已重新摟住他的脖頸，笑著問：“我尊貴的王子殿下，美麗的公主要吻你了，請您低一下頭。”
    他微笑弓了身子，她亦墊腳，在眼眶的霧氣氤氳裏吻住他。
    他感受著她試探性地親吻，溫柔而淩亂的觸感，卻又夾著那樣分明的感傷。
    很久了，他向後退了片刻，離開她的頭半寸，俯身看著她因哭過而霧氣迷蒙的眼睛，那麼美好。睫毛則如扇子扇動在霧氣中，愈發生動而迷離。“這位公主，這麼吻別人，可是不行的。”
    她臉紅了，美好如瓷器。
    “小唯，這樣吻人，誰受得了？”他的聲音終於變得低沉。
    她來不及重新注視他，腰被他握了很緊，下巴也被輕輕抬起。
    給予而索取著彼此的溫度。兩人便都，又在這個雪夜這個吻裏沉淪。
    思念、愛、悲傷、欲/望……都在這吻裏體現得淋漓盡致，所有愛恨悲歡，突然如此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