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紀年送夏清唯回家。
    車裏播放著不知是哪個年代的音樂，夏清唯笑著說安紀年和自己有代溝。一麵又唱起王菲的《乘客》：“坐你開的車，聽你聽的歌。高架橋，過去了……”
    乘客和司機，短短交集，然後各奔東西。這一交集什麼意義都沒有，卻又分明留下了什麼。
    夏清唯很喜歡這首歌。曖昧而傷感。
    一邊遊離著，一側頭從倒車鏡裏看到後麵有輛賓利車，雅致R。
    高檔車啊。夏清唯想，好像全世界都沒有幾輛。
    本來對汽車一無所知也不敢興趣，但因為穆言恩很喜歡雅致，夏清唯便去了解了很多。
    她把腦袋往車窗上砸了砸，引得安紀年側目。
    她嘿嘿笑了聲，心裏卻在苦笑。——看吧，果然什麼都逃不開穆言恩。
    安紀年送她至樓道，便開著車子離開。
    已快上樓的夏清唯聽見身後又響起了汽車的聲音，以為安紀年還有什麼事兒又回來了，畢竟這種地方很少有汽車開進。
    回頭走近，卻愣住了，這車竟是路上看到的那輛雅致R。
    車門一開，那個人靠在車門上直直看著夏清唯。
    夏清唯不由向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來人握拳狠狠砸了車門一下，仿佛那車不是自個兒的。“夏清唯，你還想怎樣？”
    “你……來找我的啊？”她居然還左右看了看。
    穆言恩已經眯眼，夏清唯隻覺他已目露凶光。“你說呢？”
    “穆少行蹤飄忽，我怎麼知道。嘿嘿……”夏清唯立刻回頭衝上樓道，卻立刻被一隻大手抓住。疼痛感告訴她，自己的手腕肯定被掐紅了。
    他便一路跟著她回了家。
    合租的那對情侶，看見長得俊美帶著幾分邪佞又有種傲然一切的高貴氣如穆言恩，跟著一個眼腫外加一頭包的女子走進來，都訝異地瞪了眼。
    夏清唯無奈地把他帶進她的房間。小小的房間，在這個身材修長的男子進來後就顯得格外擁擠。
    “你就住這兒？”穆言恩挑眉。
    “嗯。”夏清唯沒好氣地回答。
    “你找的什麼合租者？一看就是混混。”
    “你小聲點！”夏清唯皺眉，“你以為這裏的隔音效果像你家那麼好啊。被人家聽見我還要不要混了！”
    穆言恩皺眉，再度環視了下房間，雖然也沒什麼可環視的。他隻有坐到床上。
    看他不說話，夏清唯隻有說：“那晚的事……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見怪。”
    穆言恩不悅地聽著她客氣疏離的語氣，看見了她糾結在一起的手指，“夏清唯，你心虛什麼？”
    “啊？沒有啊。”她一下子把手背在身後。
    他坐在床上，卻還是伸手扶住了她的肩，瞬也不瞬的眼眸，悲傷似暗波，隨時會噴薄而出，一發不可收。
    “你額頭怎麼搞的？”
    “還不都是你害的……胃口不好的穆少……”她小聲嘟噥。
    “嗯？”
    “沒事啦，不小心撞的。”
    說著，看見他眼中越來越深的情愫，夏清唯終於掙脫他的手，用的借口還是同一個，“我去趟衛生間。”
    吸氣，吐氣。如此，反反複複，磨蹭良久。夏清唯才從衛生間出來回了屋。
    穆言恩，憑一個很蕭條的背影，像古時候的文人騷客般登高臨遠。
    吐出的煙霧，一圈圈，平增了一絲頹廢，幾點孤寂。
    他的側臉淡在霓虹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是，還是有點擔心。“你怎麼抽煙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出國後。”他直言不諱。
    什麼嘛……說的好像是我的錯……夏清唯撅嘴，看著他轉過了身。
    “你不喜歡？”他問，夏清唯沒回答，他找了找，最後在她的杯蓋上滅了煙。
    “喂，你——”夏清唯氣惱。
    他坐回床上，把悲傷斂盡，換上一副戲謔的表情，“不妨說說，安紀年哪裏和我像了？”
    “什麼意思？”夏清唯受不了他的跳躍思維。
    “別跟我裝。”他起身逼近，“我離開這三年，你交了三個男朋友，平均下來你與每個人戀愛的時間不超過三天，彼此甚至連一場真正的約會都沒有。而這三個人，都或多或少地長得有些像我。”
    當然，梁平君曾是這三人中的一個。雖然他後來解釋了他當初的目的是借夏清唯接近她一好友。
    夏清唯這次脖子都氣紅了，推他一把，“穆言恩你這兒該死的監視狂加自戀狂！你，太過分了！神經病！你——”
    夏清唯找不到詞兒來罵，又使勁兒向前推穆言恩，穆言恩腿被床側一絆一下子跌向床，這次卻沒忘抱緊夏清唯，不顧她的驚呼，環住她的腰和她側躺在一起。
    他迫不及待地吻她，卻感覺到她僵硬的一動不動。
    他知道，這便是拒絕了。
    良久，手上的力道鬆開幾許。
    夏清唯半天才回過神，繼而口裏發出幾近哀嚎的聲音：“你到底想幹嘛啊？”
    穆言恩攏眉，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撫上她的頭發，聲音有些沙啞，“小唯，當初我們，連好好談話都不曾。”
    “我的答案和當初一樣。”夏清唯低了頭，眼睛瞥了一眼手表。
    他便又惱了，“怎麼，這就想趕我走了？”
    “啊？”
    “問你看表幹什麼？”
    “看表不就是看時間幹嘛，這不廢話麼……”
    “再說一次？”
    “該死的強勢的穆言恩。”夏清唯瞪著他，聲音卻非常沒有氣勢。
    “我看沒人管你你是越來越囂張了。”穆言恩看她那難受樣，終於放開了她，坐起身，“你那什麼破答案我無視，想好再告訴我。現在把手機號給我。”
    “不給。”夏清唯沒了他的桎梏，立刻跳開八丈遠。
    “給我號碼，我現在就走。”
    “好吧。”夏清唯故作鎮定地報了一串數字。
    他狠狠瞪她一眼，臨走還送了她一句——“打不通的話你死定了。”
    天，宴會那次見到他還以為他轉性了。夏清唯躺在床上歎氣，知道自己在連續兩晚因他的事沒睡好後，今晚會徹底失眠。
    殊不知，霓虹燈影下，睡不著的又豈止她一人……
    另一支煙點亮，在黑暗裏隨著吸煙人的吐納而明明滅滅。
    大半杯醬香的郎酒，度數極高，一支煙尚未吸完，被他一口喝完。
    長夜，原來如此漫漫。